它們隔著距離,胸口上的小音箱裏發出著「嘶嘶啦啦」的聲音,混在一起有點聽不清,應該是在用獨特的頻道聊天。


    「哇,有點兒好看。」寇司贊了一聲,「這些機器人還挺會過日子。」


    他照著東葵發來的位置,找到了第三排的第七個帳子,一眼就看見了也在門口忙活的那個黃褂子機器人。


    它沒發出什麽聲音,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燈泡的光映著它生了鏽的機械爪,莫名有些悲傷。


    白爾多似乎在瞬間就共情到了它的情緒,走過去蹲到它麵前,「你怎麽樣?你會說話了嗎?」


    寇司找了個柱子往那兒一靠,懶洋洋地科普,「這種底層服務型機器是不會裝語言係統的,它們的發聲器裏隻能放歌兒。」


    白爾多皺眉,「為......」


    還沒問出來,黃褂子抬起那隻單眼看向兩人,「我們確實不應該有人類的語言係統,那為什麽,我會說人話?」


    寇司:「......」


    黃褂子原本天天放著歌清掃街道,然後用歌的頻率和同類型服務機器交流,除了要經常躲避人類的毆打,它大多數時間都過的挺開心的。


    然而今早,它沒能躲過去,發聲係統被打壞了。


    糊裏糊塗的被送到修理部,輾轉了好幾個地方,直到一個穿透明雨衣的男人站到自己麵前。


    往身上各種拆拆裝裝一通折騰。


    似乎還在它的機械大腦裏添了幾根感知磁片。


    等睜眼,它就回了家。


    想跟鄰居打個招呼,發現自己竟然,口吐人語。


    黃褂子把燈泡抱在懷裏,像是要汲取一絲溫暖,「然後我就被嫌棄了,現在沒一個機器搭理我。」


    一陣沉默。


    白爾多結結巴巴地開口,「對、對不起。」


    黃褂子機械的轉了一下腦袋,「你為什麽要道歉?」


    白爾多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表達。


    尷尬的對視。


    黃褂子身上的裂痕已經被修理好了,但長年堆積的鐵鏽和髒汙還在,它似乎很怕身上的髒會蹭到白爾多,僵硬的往後挪了挪,突然把燈泡從懷裏拿了出來。


    它小心翼翼的舉到白爾多眼前,「我記得你。這個燈泡是顏色最好看的一個,送給你。」


    白爾多接過燈泡,愣了一下。


    是綠色的。


    他最喜歡的顏色。


    寇司麵無表情的盯著兩人互動,一直保持沉默。


    離開的時候,白爾多對著黃褂子鞠了個躬,「如果你願意,我想經常來找你,陪你說話,可以嗎?」


    黃褂子有些侷促的晃了晃胳膊,「好的。」


    寇司:「......」


    回到車上。


    白爾多摸了摸手裏的燈泡,心情肉眼可見的好。


    回去路上。


    白爾多拿著燈泡在城市燈光下晃,看裏麵的顏色,嘴角一直翹著。


    到了「浪吧」門口,白爾多的嘴角還沒放下來。


    ......


    沉默了一路的寇司叫住他,語氣有些嚴肅,「別把太多感情放到機器人身上。」


    白爾疑惑,「為什麽?」他皺起眉,「我看見它流眼淚了。」


    寇司無奈地說,「機器人的眼睛瞳膜一旦被打碎,就會流出液體,那是一種製作材料,不是眼淚。」


    白爾多攥緊手裏的燈泡,「它記得我,它是清醒的,它有......」


    寇司打斷他,嗓音微涼。


    「機器人當然會有自我意識,但絕對不可能有情感。」寇司指了指自己,「因為它們的創造者,是我。」


    第13章 夜晚。


    車門被「咣」一下手動掀了下來。


    從力度上感受,白爾多應該是憋著一肚子氣走的。


    寇司看著他的背影,默默點上一支煙,撥通了竇米加的通訊。


    那邊兒很快就接了,第一句就是,「想通了?要買哪款ai?可愛型還是溫柔型?」


    寇司麵無表情,「買你一條命怎麽樣?」


    竇米加頓時委屈起來,「怎麽了嘛,我也是想讓你有人陪啊,天天孤苦伶仃的......」


    「那個清潔機器人,是你維修的?」寇司像是在忍耐些什麽,有些匆忙地啟動車子,速度更快地開向城市中心。


    竇米加哈哈一笑,「技術怎麽樣?沒比你差吧?我不僅給它加了人類語言係統,還裝了幾根感知線,讓它顯得更可愛點,是不是對你們表示感激了?送禮物什麽的?不用謝我,應該的。」


    寇司握緊方向盤,表情壓抑,明顯是在忍痛,「白爾多以前對ai產生感情,鬧出過那麽大的事兒,你腦子格式化了?這都能忘?」他閉了閉眼睛,「我好不容易找著機會封了他的記憶,你全給我搞砸了。」


    竇米加做事向來隨心所欲,一點兒穩重三思的細胞都沒有,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隻是個清潔機器人而已,跟那個ai又不一樣,加點兒感情也不會造成啥影響吧......」


    車內浮屏上的數字跳到了02:00。


    已經是深夜了。


    寇司的臉色更加蒼白,漸漸呈現出了一種淺灰的頹色。


    他的氣息不平穩起來,「記憶封存的不算徹底,白爾多畢竟是個大腦思維開發完美的黑客,即使忘了所有事情,潛意識還在提醒他『機器人能回應,有和他平等情感『的觀念,你這個操作,隻能讓他更相信自己。a03明天就醒了,萬一白爾多又重蹈覆轍,後果你承擔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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