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發呆,醫女又道:“前幾日姑娘昏昏沉沉的,想必不知道,夫人每日都要來上幾回,問姑娘的情況,吩咐咱們,甭管多貴的藥材,隻要需要便直接向白芍姑娘拿便是了。”


    楚青麵色煞白,思忖再三,她咬了咬牙,放下手中的勺子,強撐著身子,轉身便出了香芷院,直往阿南的主屋裏去。


    阿南剛躺下,就聽見外頭說楚青求見,她於是又忙著起身,穿好了衣裳,隨意挽了個發髻出來,卻見楚青已經跪在廊下了。


    “你這丫頭,怎麽動不動就跪下?”阿南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她起來,顰眉道,“女孩兒家的身子嬌貴,你該好好保養才是,似你這般不懂得珍惜,將來老了若是落下病根,可怎麽辦?”


    楚青又跪下了,她思思咬著自己的嘴唇,好半晌才道:“夫人,我犯的錯大······”


    “若不是走投無路,你又怎麽會甘願混跡男人堆裏?”阿南伸手去拉她,奈何這丫頭實在力氣大,愣是拉不動,她便道,“有話咱們起來說!若是你還這樣跪著傷了身子,我怎麽同淵哥兒交待?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聽到阿南提起洪淵,楚青的身子輕輕地動了一下,想了半日,才道:“夫人,我······”


    “起來!”阿南提高了聲調。


    果然,楚青緩緩地站了起來,惶惶不安地看著阿南。


    阿南牽著她進了屋,白芍立刻拿來手爐子給她,她接了,卻是坐立不安。


    阿南抬眼便瞧見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忍不住輕歎了一聲,看來,楚青是個苦命的孩子。


    楚青在她麵前一直沉默,一雙薄唇幹裂得起了小血珠,如此反複了好幾次,她才大著膽子對阿南道:“夫人,我母親早早亡故,父親獨自將我帶大,他本是一名鏢師,輾轉各處走鏢掙些辛苦錢,五年前他負責從北方邊境押送鹽引入京,誰料那些鹽引中途遭人劫走,父親鋃鐺入獄,還被判罰三千兩,我因遭人上門逼債,險被賣入青樓,倚仗自小打父親那處學會的一些粗苯拳腳功夫脫身······”


    說到這裏,她的淚已經止不住了,但嘴巴開開合合好幾次,卻始終無法出聲。


    阿南將一塊兒幹淨的帕子遞給她。


    她一麵擦拭眼淚,一麵哽咽,好半晌才又接著道:“我憑借著一點兒小聰明,偷偷混入大牢,想借機將父親救回來,卻意外看見我父親被人勒死,我既要躲避債主,又想找到殺害父親的凶手報仇,於是成了喪家之犬,四處逃亡,直至跑到永寧衛遇到了大人,這才算是有了棲身之所。”


    “五年來,我棲身在軍營,躲在大人身側苟活,日日都擔驚受怕、焦灼不安。”她看來像是忽然鬆了一口氣,看向阿南道,“我自知身份不顯,又是被通緝之人,實不該拖累大人,加之還有大仇未報,也是時候離開了。”


    “你要走?”阿南問她。


    她下了很大的決心,盡管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盡管此刻心如刀絞,她還是點頭:“正是,這便是來與夫人道別的。”


    事到如今,離開便是最好的辦法。


    洪淵於她而言,終究與別不同,她不能忍受任何人傷害他,尤其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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