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沐辰,有些狼狽,脖子上掛著個包袱,背後背著程母。


    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田間的泥濘小道上麵。


    被思蓉佯裝刺中推下河裏之後,他就閉氣在河底等了一會,又往下遊的地方,潛了好遠才敢悄悄爬上岸邊。


    然後就馬不停蹄的往家裏趕,她家就住在離城門口不遠的一個村子。


    說是村子也不恰當,因為沒有土地,住在這裏的人也不靠種地為生。把他們住的這個地方,叫做貧民窟更加恰當一點。


    這裏因為離著城門口比較近,聚集了很多走街串巷的商販在這裏居住。


    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有好多從外地過來的商販,經常趕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晚間關閉城門的時間。


    他們沒有辦法進城,就在這附近的荒地上搭個窩棚,臨時住上一晚,等到第二天城門開了再進城做生意。


    當然也有官員之類的,被關到城外的時候,但是人家可以住驛站。


    不像他們這些老百姓,隻能搭個窩棚或者有馬車的在馬車上將就一晚。


    這些窩棚等到他們離開的時候,也不會拆掉,後邊的人過來住就住了,反正也沒啥值錢的東西留下來。


    慢慢的這裏的窩棚就越來越多,有的人看官府的人也不來管這裏,就大膽一點蓋個茅草屋試試,慢慢的這裏的房子就越來越多了。


    有一些趕路過來,沒能進城的人,可以花幾個銅板,在這裏租間屋子住一晚,就相當是後世的民宿。


    也有一些進京趕考的書生,因為家中並不富裕,選擇在這裏租間屋子,複習到科考開始。


    當年程遠誌的父親,沒死的時候是個挑夫,靠著在城門口接活給人搬東西糊口。


    靠著年輕有力氣,在這裏掙下了幾間房子,後來娶了媳婦,有了程誌遠小日子還是過得不錯的。


    在程誌遠很小的時候,程父就立誌要讓兒子上學堂。


    按照他的話說,自己出了一輩子的大力,不能讓自己的兒子也和他一樣。


    本來要是這樣下去,如果程父不死的話,程遠誌的日子還是挺幸福的。


    但是程父在一次給人扛大包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貴人,貴人手中拿著的一把茶壺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這可把那個貴人心疼壞了,當即命自己手下給程父一頓暴打,等到他們出完氣離開的時候,程父就剩下一口氣在了。


    被好心的鄰居們抬回家,沒挺上半個月就咽氣了。


    臨死的時候,程父抓住程母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嘴裏已經講不出來話。


    就是不肯鬆開程母的手,眼珠子直勾勾的看著她。


    最後還是程母明白了他心裏的想法,對著他立誓,說無論如何都絕不改嫁,會供著兒子讀書科考,不會讓他當苦力。


    程父這才咽下最後一口氣,把眼睛給閉上。


    程父死的時候,程遠誌才6歲,雖然已經記事了,但是也幫襯不了家裏什麽。


    之後的程母,就慢慢的從一個溫婉和氣的小媳婦,變成了尖酸刻薄的老婆子。這些年程母什麽事情都能斤斤計較,跟人爭上個三分出來。


    唯一沒有在程遠誌的束修上計較過一點。


    也沒有違背過對他父親的誓言,一心一意的帶著程遠誌過日子,身邊五裏地,異性絕緣體。


    怎麽說呢,人性是複雜的,程遠誌不是什麽好人,對待沈靜姝什麽油膩的謊話都說得出口。不僅勾搭沈靜姝還惦記她的丫鬟。


    可你要是說他不孝順,那是不可能的。


    拿到了世子爺給他的定金,他第一時間就給了程母,不僅把錢給了程母,還把世子爺交代他要做的事情,都合盤告訴了程母。


    這是件很難得事情,有很多的兒女,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選擇先斬後奏,最後事情辦完了才讓父母知道。


    說著是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實則是怕自己的爹媽阻止他們再壞了事。


    可是他們就沒有想過,要是他們想要做的事情,是對的,為什麽自己的爹媽會阻止他們呢?


    不是應該支持才對嗎?


    他們也許覺得自己的父母老了,跟不上時代了。


    但是他們忘了一點,有一些經驗,和時代變遷沒有多大關係。


    而程遠誌從來不用考慮這些,他百分百的相信自己的老娘,而程母也的確沒有拖他的後腿。


    雖然程母沒有什麽見識,但是在程遠誌和她說了這些之後,還是分析出來了大概,不光是這件事情成了,他們能夠得到的好處。


    就是這件事情當中要承擔的風險,程母也分析出來個七七八八。


    所以當沐辰趕回家的時候,程母一看他全身濕透的樣子,就知道事情沒成。


    回身拿著包袱就拉著沐辰就離開了家。


    包袱裏麵是他們家裏,所有值錢的家當,這些天程遠誌去城裏勾當侯府小姐,老太太也沒閑著。


    把家裏不能搬走的東西,能換成錢的,都換成了錢。


    不管兒子的事情成不成,成了以後他們要過好日子,這些破爛也得換掉。


    不成她和兒子要跑路,這些東西又帶不走,同樣還是留不住,不如早些換成錢帶在身上踏實。


    你說老太太這麽擔心,都想到了其中的風險,為什麽不阻止一下程遠誌。


    當然是知道阻止不了自己兒子,別說程遠誌了,她這個老太太聽了這事都跟著上頭。


    這是多大的誘惑啊,侯府家的小姐啊,那是他們這些貧民百姓平時敢肖想的嗎?


    平時在街上,要是趕上哪家的貴人小姐出門上香,他們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更別說是把人家娶回家當媳婦了。


    現代有一句話,叫做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老太太現在就是這個心理。


    這種事情一個不好就要命,她是知道的,但是一但要是成事了,那麽他的兒子就完成了跨越階級的一大步。怎麽能不動心呢。


    既然她都這麽動心,那麽自己兒子是什麽樣子的想法,還用說嗎?


    老太太自然是知道勸不住自己的兒子的。


    再有,端王世子看上她兒子來辦這件事情,是他們這種家庭能拒絕的了的嗎。


    升鬥小民,命如草芥,老太太能做的,就是陪著兒子拚一把,萬一要是成了呢?


    那等著她兒子的,就是高官厚祿,榮華富貴的日子。


    要是不成,大不了最壞的結果就是她陪著兒子一起死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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