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侍畫想了許久。


    還是說:「你說吧。」


    「嗯。」


    俞涼將身子往下沉,脖子以下都浸泡在溫泉裏。如此一來,她似乎找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眯起眼,慢慢地跟殷侍畫把事情都說了。


    從沈欽顏主動與她聯絡,到兩人如何會麵、為各自的目的達成一致,到殷侍畫和馳消回國,她們「各展身手」。


    殷侍畫給馳消打電話的那一晚,在ktv,她是用什麽、又是怎麽威脅的馳消,馳消又是怎麽推了她,給她留下了這道疤。她搖了搖頭說:「這個人太不可理喻了,連女人都打。」


    「又不是真打。」殷侍畫接道。


    她聽著那些事,又生氣了,緊緊地在水下攥著手。她甚至想說俞涼活該。


    俞涼不以為意地笑著搖了搖頭。


    她這個人確實沒心沒肺,腦迴路有時候讓人捉摸不透。


    那些明明都是她自己所作所為,此時她雲淡風輕、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好像都和她無關。她最後的道歉態度果然也輕飄飄:「所以不好意思嘍,那時候可能也是我自己閑得蛋疼。不過你看,都過去了,馳消竟然也沒把這些事告訴你,現在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覺得更感動了?」


    殷侍畫依舊對她說的話煩得很,看一眼不遠處馳消,他正和那群男生在一起,卻看過來一眼,發現她和俞涼挨一塊兒,沒太大反應,隻是收了目光。


    殷侍畫之前想,既然自己經歷了種種,依舊選擇馳消,馳消也依舊選擇自己,那她就不問他之前做任何事的原因,就像他也對那段過往隻字不提一樣。


    隻要他們還選擇彼此,那就意味著,他們各自的裂痕,以及他們之間的裂痕,都可以慢慢地修復好。


    今天俞涼突然告訴她這些,她覺得難過。


    但她好像更喜歡馳消了。


    她甚至想現在就過去抱他。


    不過這不妨礙她繼續反感俞涼。


    她明白,對俞涼這樣的人來說,剛剛和席樂談上戀愛,春風得意,心情正好,過來跟自己坦個白、道個歉,大概率心血來潮,不代表她突然就脫胎換骨變成個多善良的人。她問俞涼:「那你現在說完沒有?」


    俞涼挑眉。


    殷侍畫看一眼在不遠處背過身、胳膊伸在池岸上玩手機的宋可兒,說:「你說完就去找你男朋友,我現在更想和我朋友待一起。」


    「哦。」


    俞涼用一種,覺得她特別沒意思,覺得自己剛才話都白說了的眼神看她一眼,然後離開。


    殷侍畫去找宋可兒。


    宋可兒看她過來,放下手機,轉過身問:「她都跟你說了什麽?」


    「她跟我道歉了。」殷侍畫如實道,「她說,之前那些事是她不對。大概就是這意思吧。」


    「……哈?」


    宋可兒也無法理解。


    她想了想,皺起眉說:「她這是和席樂在一起了,心血來潮了?她怎麽這麽閑得慌。」


    這想法和殷侍畫一模一樣。


    「算了,還是別再說她了。」連宋可兒也覺得掃興。


    ……


    殷侍畫雖然表麵對俞涼的話不在意,泡完溫泉,吃了東西,回屋子裏早早地休息,在床上,她看著馳消,眼裏卻確實多了些東西。


    她不玩手機,就那麽看著他,馳消即使在打遊戲也察覺了。一局玩完後,他不得不回看她,好笑地問:「你怎麽了?」


    殷侍畫不答話。


    馳消想了想,放下手機,將她攬到自己身前,在她唇上親了親。


    殷侍畫也樂得配合。於是如之前的每一個開頭一樣,這吻越來越深情。空氣裏開始有一些灼熱的因子,她也發出些細碎的聲音。他手撐在她臉側,看著她,她這次看他的眼也更深遂,長發很溫柔地散落在綿軟的雪白的枕頭上。他問她:「是不是俞涼跟你說了什麽?」


    殷侍畫沒回答,偏過頭,他幹脆俯下身,不輕不重地咬在她側頸。


    事後她忽然哭了,沒聲地哭了。


    不是因為疼,也不是因為受不了或怎樣。她摟著馳消脖頸,他好像被嚇到了,但沒來得及問,就被她給摟下去。她緊緊地抱著他,將臉深深地埋在他心口,哭,不停地重複說:「我真的很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馳消忽然覺得她很傻,也抱著她。


    想了想,問:「你是不是怕我會離開你?」


    殷侍畫搖了搖頭,又點頭。


    「那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相信呢?」


    才能讓你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地哭出來。


    他起了些身,看著殷侍畫紅紅的眼睛,還有她紅紅的鼻尖。


    他捧著她臉,問:「我可以向你求婚嗎?」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


    那是個特別瘋狂的夜晚,馳消帶著她跑,跑了很久,跑到這幢別墅很遠的北邊,因為那裏有海,海的另一頭是雪山。


    那也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求婚,因為時機還不夠,因為沒任何準備,但是看到殷侍畫哭,他就想讓她開心。


    他在海邊蹲下身,拔了一根細長的草,量著她手指,給她繞成一個圈,紮緊。他就一直那樣跪著,最後將草環套在她左手中指上,仰頭,被風吹得眯著眼,看她還一下一下抽著的鼻尖泛紅的鼻子。


    他忽然也覺得滿足,自下而上地看著她,問她:「這樣可以相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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