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呢。】他說。


    【要等七月。】


    【喔。】


    【我今天點了肯德基, 沒多久就可以吃了。】她近乎是飛快地打完這句話, 一鼓作氣發出去。


    明明是件再平常再簡單不過的事,卻好像下了多大的決心、費了多大的力氣似的,然後放下手機, 決定無論馳消回不回消息都不再看了, 耐心等外賣小哥上門。


    但她忘了,馳消再發來消息時, 手機會震動一下。


    手機又是被放在桌子上, 這個震動就被擴大得無比鮮明。


    殷侍畫淡淡瞥了它一眼,最後還是沒忍住, 拿起手機,看馳消回過來的消息:【那多吃一點。】


    她又像手機燙手似地把它給放回去了。


    宅急送的速度很快,不過十多分鍾,小哥的電話就打過來。確認家裏有人後, 門鈴被按響,殷侍畫將門開出一段窄窄的距離,接過紙袋, 一個人在家吃著,四處卻是那麽的安靜。窗外也漸漸黑了, 她不得不將所有窗簾都拉上,又覺得吃肯德基其實也沒什麽意思。


    *


    馳消走後的幾天,一直有種複雜又糾結的情緒繞在殷侍畫心裏。就是無論多麽丁點的事兒,她好像都想和他說,但又牴觸這種想主動聯繫他的衝動。


    她知道, 自己這種想法真挺賤的。把人拒絕了,推走了,卻又不習慣了,好像還要吊著人家似的。


    馳消現在已經沒任何理由和她有任何關係、說任何話了。最後她跟自己說,可能就是身邊突然少了個人,所以才會覺得失落和不習慣,但沒多久就要開始錄節目,這樣的感覺應該不會持續太久吧。兩種生活之間,大概總要有個挺難熬的過渡期的。


    ……


    臨近節目開始錄製的那天,有大堆的事要做,大堆的東西要準備,她果然沒多餘心思對馳消心心念念了。


    而節目第一輪,她就又看到沈欽顏。


    評委席一共有四人,她資歷最淺,於是坐在最右邊。但若論當下熱度,她在這四人裏絕不是倒數。


    這四人說是評委,其實也就是做個樣子而已,畢竟也不是什麽正經比賽。每個評委手裏有三塊牌子,一塊是紅色,代表「不滿意」或「失望」;一塊是黃色,代表「一般般感興趣」;一塊是綠色,代表「喜歡」,根據每個表演的效果及驚喜程度來表明態度,但不一定是藝人唱得越好、跳得越好就越是受青睞。如果深諳圈中之道,這些藝人的團隊就必定會明白,在這樣一檔娛樂性節目裏,如若「用力過猛」一定會招人反感。


    前麵二十餘人下來,有的穿旗袍、口銜花、跳滿是上海灘風情的舞,有的復刻經典電視劇橋段,有的甚至說單口相聲逗趣,基本都是挺有名的藝人,她們的粉絲要是看這檔綜藝一定會覺得特別有意思,屆時播出指不定爆出許多熱搜來。


    殷侍畫在後台,早就化好妝。


    她公司是掛名,沒實際團隊,造型也就沒什麽可糾結的,被其他有人圍簇的女孩襯得挺安靜。


    但時不時有人瞟過來幾眼,一是沒見過她,也沒聽說過,二是她這麽一清冷掛在這烏泱泱一眾人裏還挺不食人間煙火的。


    但她肯定沒背景。


    那種有背景有關係,以及特別大牌的,是可以享受單獨化妝間待遇的。


    就看殷侍畫坐沙發上,眼睛一瞬不瞬地向著直播舞台的大屏幕。旁人還以為她多認真,是個多麽珍惜這次機會的新人,但實際上,她在極其專注地看沈欽顏,不想漏過哪怕一秒。


    看沈欽顏麵對每一個節目時的表情,她的一顰一簇,乃至於每一次麵龐的特寫;她淩厲但又顯得特別英氣的眉毛,眼尾輕微上挑的狐狸眼,化著相當魅人但不過分誇張的眼妝,高挑的鼻樑與酒紅的唇,尤其是那一頭依舊紅得醉人的頭髮。


    這樣的五官與神情,與記憶中那個人一點一點地完美咬合,前不久在演唱會上的場景也歷歷在目。她甚至記得,沈欽顏每一次在自己身邊呼吸時的感覺。


    就在殷侍畫出神時,節目組有人來叫她:「你就是殷侍畫吧?快跟我來,下一個就是你了。」


    她於是起身,跟那人離開,狀態就像和沈欽顏分別的這幾年一樣,總是放空著,好像屏蔽了外界的所有事物似的。


    然後等前麵的人表演完,上台。


    這下輪到沈欽顏全然滯住了。


    她大概是第一次在鏡頭前做不到表情管理。


    她本大大咧咧地翹著二郎腿,手裏轉著衣服上一根帶子,之前嗆過上台的同行也嗆過其他評委,此時卻不由地正了正身。


    這是在做夢麽?


    又是演唱會那晚的場景,燈光全滅,隻留下幾束很清淡的照著殷侍畫。她比自己更適合這樣的氛圍,唱的是《水星記》。


    沈欽顏就定定地看她。


    ……


    其實她也忘不掉。


    她剛見到這個白潤甜美的小女孩時,她喪得要命的樣子。


    她忽然就那麽想吸引她注意,終於逮到機會,看到她想倒飯,卻被學校「小法官」給抓正著,於是不得不回到餐桌上。


    自己則早已把不想吃的菜給倒地上了,於是端著光溜溜的盤子,經過她,得意又惡劣地罵她一句「小慫包」。


    殷侍畫不可思議地看她一眼。


    癟著嘴,眼裏就像含著包淚,時刻要滾下一顆珍珠似的。手裏握著不鏽鋼勺,一遍一遍地攪著盤子裏剩下的幾塊木耳和海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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