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給我做了飯嗎?”言清婉盤腿坐在椅子上。


    梁懷言把菜從微波爐裏拿出來“剛剛耽誤久了,菜有些涼,你不能吃涼的。”


    蝦仁豆腐湯,山藥小炒,蒜炒荷蘭豆,娃娃菜燉雞腿,黃瓜炒火腿。


    一桌菜清淡的幾乎沒有油水,暖黃色的燈光下雖然看著挺有食欲,但是言清婉沒一點胃口。


    “你虐待我?”她麵無表情地控告他“這就是你說的回來吃飯?”


    梁懷言給她舀了湯“你胃已經習慣了長時間的清淡飲食,猛然吃一些重口味的,會消化不了,負擔太重。”


    “可是你這真的……”她欲哭無淚“看著太沒食欲了。”


    “我能吃泡麵嗎?”


    “泡麵我絕對消化得了,因為我在那邊天天都吃。”她篤定地說。


    梁懷言安全感漸漸地回籠,直接把她的椅子扯到自己這邊堅決的拒絕“不可以,你多多少少吃一點,這些食物膳食纖維豐富,對你身體有好處。”


    他已經把蝦仁豆腐湯送到了她嘴邊,抬眉示意她張嘴。


    言清婉木著臉“我想吃富含蛋白質的食物。”


    他好脾氣地說“好。”接著把蝦仁夾起來放到她嘴邊。


    她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我知道,但是你現在真的不能吃,忍兩天。”


    她伸出手比了個二“我隻忍兩天,外後天你再不讓我吃我也要吃重口的,要是我今天直接回我爸媽家,我現在就可以吃!”


    梁懷言點頭“好,外後天就讓你吃,但是這兩天你不能偷偷吃。”


    “知道了。”她心情好了什麽都能做,直接端著那碗燉的軟爛湯一口氣喝光了。


    梁懷言給她盛了一碗飯就拿起那一大堆藥,從那裏麵找化瘀止血的。


    他沒給人按過摩,專門給梁母打電話問她化瘀止血應該怎麽按摩才舒服有效,梁母耐心地說了一下動作要領。


    言清婉正在看這次出去的團隊群裏的消息,嘴裏還在慢吞吞地嚼著菜。


    不得不說梁懷言的廚藝是真的很好,清湯寡水的菜都做得別有一番滋味。


    他擰著毛巾從衛生間出來,猝不及防地將毛巾敷在她脖頸上緩緩地有規律的揉著。


    頸上某些地方一揉就酸脹的緊,裏麵憋著一股氣,隱隱有氣泡聲。


    揉的久了她僵硬的轉動頭看著他。


    “……不舒服嗎?”他低頭問“要不去中藥店?那裏的師傅應該很專業也沒有你討厭的味道。”


    言清婉覺得回來之後他都蠢了不少,指著自己的脖子扭了扭“看不出來嗎?梁總?”


    脖頸上的青紫太過觸目驚心,他一時沒注意到她腦袋可以動了,觸及到她的動作才反應過來,緊繃著的情緒鬆下來“我第一次不大會按,不舒服或者弄疼你跟我說。”


    “沒事。”言清婉覺得還挺舒服的“我挺舒服的,你這學習能力還真挺強的。”


    “這傷怎麽弄的?”他透過那一縷衣縫隱約窺見了她背上的傷。


    “被一破小孩撞得人仰馬翻,然後被鐵門扇了一巴掌。”


    梁懷言輕輕扯了下她的耳朵,她啊了一聲齜牙咧嘴的回頭瞪他。


    “虐待我的胃還不夠,你還要虐待我的耳朵?我感覺你都要把我的耳朵揪下來了。”


    “我這是提醒你。”他認真地說“以後不要大題小作,小題不作,即使這次你沒有受傷我也會擔心你,我有知情權的,我不喜歡你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以後不會了,我這人說話算話。”


    梁懷言給了她一個狐疑地眼神顯然不信。


    言清婉反手在他大腿上打了一巴掌“我認錯態度很真誠的,還為你考慮,不像你啊。”


    他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麽接茬“我是自私鬼,你是天使。”


    “那倒也不至於,其實剛剛我沒好意思說。”她把梁懷言扯到自己和餐桌中間抱著他有些別扭“我其實知道我剛剛有錯,我太情緒化了,其實你剛剛沒有很冷漠算不上冷暴力,是我在亂給你扣帽子,我剛剛就想說這句道歉的,可是我剛剛拉不下臉。”


    “還有就是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包容我偶爾突如其來的小脾氣任性還有奇怪的癖好,我嬌慣慣了,有點以自我為中心,我剛剛情緒上來的時候,隻想到我自己我忘了你也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你並沒有冷漠隻是你有自己的情緒,對不起,我剛剛說了一些狠話,我知道錯了。”


    梁懷言一直溫和地注視她,聽她說完後彎腰在她額前親了一口“我也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剛剛的確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也該向你說對不起,我並不覺得你的愛好奇怪就像你也不會覺得我的愛好無聊一樣。”


    他的手還放在她脖頸上替她按摩最後說“我們下次吵架能不能不說跟分開有關的話?”


    言清婉想到他剛剛那個害怕的樣子沒忽然覺得自己很不是個東西,她知道他並不是冷暴力自己,隻是心情不好而她卻硬要他從自己的情緒中剝離出來就著她,為此不惜傷害他。


    她抱住他的腰鄭重承諾“好,我以後不說了,我剛剛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可以很幹脆地離開我之前喜歡的那些人,是因為我根本沒真正喜歡他們,但是你跟他們不一樣。”


    梁懷言心裏從安定變成踏實,他低垂著眼淡笑“好,我們以後要好好的。”


    “我可以吃虧,但是我受不了委屈,真的。”


    她說這話很平靜,不是在耍小脾氣也不是在撒嬌,隻是在清楚明確的表達她的需求。


    梁懷言心裏很不是滋味,看著她客觀的眼神一瞬間覺得自己虧欠她好多,他彌補不了。


    她什麽都不缺,有很好的朋友家人還有滿身的才華,還有一個人人羨慕的家世,如果沒有他,她不會這麽辛苦,不會大冬天低聲下氣的發調研單子,不會每天焦慮的睡不著覺,不會起早摸黑。


    她可以快快樂樂地念完研究生當一個好作家,有一個體麵輕鬆的工作,沒有他她也不會遇到比他差的,而他卻找不到比她更好的。


    此刻站在她麵前他一句話也說不出,說對不起太空泛無力了,說以後不會讓她受委屈太輕了,可是除了對不起和以後他什麽都沒有。


    他不能為了所謂的喜歡耽誤她,這太幼稚自私了。


    過去二十年沒有哪一刻有如這一刻這般無力,想把世界捧到她麵前,但是他連一粒沙都沒有。


    二十歲的梁懷言一事無成,在最無能的時候碰到了他最想留在身邊宛如新星一般的言清婉。


    他的喜歡憑空給她帶來了好多的辛苦,她的喜歡卻一直都在幫扶著他。


    “清清對不起。”毛巾漸漸冷卻,他蹲下來紅著眼啞著嗓子艱難開口“你要不重新考慮一下我吧?”


    言清婉晃著腿,忘記了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麽?”


    脖頸重新開始發疼,暖黃色的燈光下氣氛一片冷凝,冰的空氣都刺骨的疼。


    梁懷言壓根不敢看她的眼睛,看著灰白的地磚,地上凝了一灘的水,臉上濕意越來越重,他忍住哭意“我配不上你的喜歡,創業也不一定能成功,因為我你受了好多的苦,對不起,我不耽誤你了。”


    “我剛剛不是在埋怨你,我隻是跟你說受不了委屈,我不是埋怨你。”他的頭發光亮而柔順,言清婉顫抖的手摸上去“我並沒有覺得你耽誤了我。”


    梁懷言無聲的吸了口氣,極力憋著自己想痛哭的衝動,她越是喜歡這樣無能的他,他就越是痛苦越是覺得對不起她。


    一個意識叫囂著抱住她,另一個理智壓住了他,你拿什麽抱她?


    “清清。”他擦幹眼淚背過身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冷靜克製地開口“我能給你做的也就隻有這桌飯了。”


    言清婉眼淚都出不來“你剛不是還說要好好的嗎?”


    “我太自私了。”


    梁懷言忍住哽咽,他甚至連“我配不上你”這句話都沒有勇氣說出口,懦弱到隻敢承認他們之間的距離而不敢正視。


    他拿出錢包把她給的那張卡還給了她“還給你。”


    言清婉不顧脖子的疼痛仰起頭看他,太突然了,她甚至麻木到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隻是問了一句“你真的舍得這張卡嗎?”


    梁懷言喉結上下滾動,手顫了一下,啞著聲音“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她吸了下嘴,吸得脖子密密麻麻地疼“你看著我的眼睛,你真的……要跟我分開嗎?”


    言清婉終於忍不住,眼淚比心痛更先來,僅僅隻是眨眼的一瞬間她就已經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有了我……你就……什麽都有了。”


    你能不能長長眼啊?


    梁懷言沒有足夠的力氣看她的眼睛,聲音麻木到沒有溫度,幾乎絕望地點頭“分開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沒有大吼大叫歇斯底裏,言清婉極端冷靜,腦子一句話也想不出來去留住他,接過了他手中的卡,心中空地一片混沌“既然你想分開那就到此為止吧,以後都不要再見麵了。”


    以後你事業有成,我們再不見麵。


    “這是你送我的,挺貴的。”她把那份價值兩千萬的禮物還給他“拿去賣了吧,我沒戴過,正好公司賬上沒錢了。”


    梁懷言收拾好所有的東西,當天就搬離她的家。


    言清婉呆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收拾東西的聲音,竟然一絲情緒都沒有了。


    臨走前他把剛剛買的儀器放到她身邊,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好好照顧自己,這個


    是……”


    “我知道,你不珍惜我,我自己珍惜我自己。”她幾乎呼吸不過來“你趕快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起的胸腔上下起伏,死死地憋住眼淚盡量心平氣和地沒大吼大叫。


    那太丟人了,她做不到。


    梁懷言把垃圾拎出去,沒有再說話徑直出了門。


    良久,客廳安靜好久。


    她像是終於憋不住壓抑地小聲嗚咽“梁懷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啊?”


    脖子也沒有多疼,她抱著他房間裏的枕頭坐在沙發上哭了一夜。


    頭暈得幾乎站不住。


    房子空蕩了好多,她抱著那個枕頭坐在冰涼的地磚上看著窗外的那輛白色的車,終於他下來了。


    她沒關燈,拉著窗簾。


    言言,我很難過,你隻要抬頭看看就知道我很想你來哄我,你給我發個消息,發個消息我就原諒你……


    他停頓了一會,徑直上了車,手機裏也沒有消息。


    “你不會有一點難過嗎?”她看著遠去的車屁股“你明明是喜歡我的啊……”


    終於車也不見了,她靠在落地窗上靜靜地落淚,心痛如絞,看著安靜的手機幻想他會給自己哪怕是習慣性地發一個早。


    什麽也沒有……


    言清婉甚至沒出息到不敢給家裏人打電話,她怕……她怕他們之間有可能,因為這次他們對他印象不好……


    卡和保健儀器還堆在桌子上,她還是忍不住哭,哭的呼吸不過來。


    “你是怎麽……舍得跟我分手的?”看著懷裏的枕頭“我這麽喜歡你……”她抱著它躺在地上腦子裏都是他說的話,叮囑的擔心的難過的最後分開的“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你為什麽非要……非要……分開呢?”


    手機響起來,她眼裏閃著光,幾乎爬過去撿起手機,眼睛一瞬間又暗下去。


    “怎麽了梁教授?”她忍著嗓子問。


    “今天記得開組會。”


    “好。”


    言清婉吸了下鼻子,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掉,她拍著自己的臉“別難過了,不就是……不就是失了個戀嗎?他又不是空氣,離了又死不了。”


    “別難過了,好好學習,就當他死了……”


    “不許哭!不要這麽沒出息!”她暴躁的拽自己的頭發,把衣服扔的滿地都是“哭哭就知道哭,他又不會回來,你要什麽沒有?”


    言清婉粗魯地對待自己,毫不在乎脖頸上的疼痛,掉了一地的頭發。


    他咽了咽口水壓抑著哭泣坐到鏡子麵前,閉著眼睛在心裏哄著自己。


    好半晌她又忍不住掉眼淚,眼看著情緒要上來了,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大吼“哭哭哭,你沒了他會死嗎?你就這麽離不開他嗎?”


    言清婉用力的掐自己,喘著粗氣一直都在吼自己,眼淚一上來她就忍不住發脾氣,化妝品碎了一地,她的腳被玻璃渣子劃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看著這刺目的鮮紅,她忽然冷靜下來,把妝化完了。


    神情幾乎呆滯,她趁著自己沒回過神的間隙,迅速把他所有的聯係方式和有關他的一切痕跡都刪了。


    “不要作賤自己。”她在心裏跟自己說對不起“沒有他梁懷言,我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好好的啊。”


    “你超級好,我剛剛不該吼你,對不起啊婉婉。”她坐在沙發上,把手揉熱給自己揉肩,拚命地忍住眼淚“你超級好,不要傷害自己,梁懷言沒了你是他的損失,我會好好對你的。”


    言清婉把眼淚抹幹淨,試圖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她給自己熱了一杯牛奶,第一次打開藍牙放了自己最喜歡的的歌手的歌。


    她其實根本忍不住眼淚,但還是一直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靜靜地家裏所有的地方都收拾幹淨了。


    出去走訪這些日子裏,她落下了很多課視頻也還沒發,離去學校還有一段日子,她打開電腦把這些日子寫的所有劇情都發給了許眠鷗就把它們都移進u盤連帶著有關梁懷言的一切。


    “正好以前寫不好分手戲。”她打開wps把自己此刻的心情和表現寫下來“就當他是我人生小說裏的一個教我寫分手戲的老師,至少得到了些實際的東西。”


    言清婉在流淌著粵語歌的客廳裏一層一層的把自己剖開,中間幾次難受地呼吸不過來,她都沒有停下,她用很多個句子把自己的悲傷撿起來讓她的每個情緒都有了自己的價值。


    這次她放任自己哭,看著這些句子哭,妝花得一塌糊塗。


    半個小時後,她出乎意料地平複了情緒,悲傷還在隻是不再哭泣。


    或者說隻是沒了眼淚。


    她緩緩敲下這篇文章的最後一句話“我再為他做最後一件事,做了我就不再喜歡他了。”


    時間已經七點多了,她關上電腦去衛生間把妝卸了,那些情侶的東西都還擺在架子上,她看著看著臉上就多了許多水,慢吞吞地刷完牙,重新化妝,換了套衣服重新拿出另一個行李箱把所有重要的東西與他無關的東西裝進去了。


    吃完早餐,她就拎著箱子去了學校。


    她把箱子放在明德樓下拿著本子和筆若無其事地上去開會。


    “你怎麽了?”章書頌看她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忍不住問。


    言清婉不想說話嗓子疼的厲害,用手機打字“有點感冒。”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哭過,章書頌等人見她不願說,也沒多問。


    梁教授等人在台上講要領和任務,她在下麵把重要的事都記錄下來。


    許眠鷗忙完自己的事後,才看到言清婉那個長達二十萬字的文件,其中包含一些注意事項和要領,下麵還有一些手稿,做得再細致不過。


    “言總回來了?”她向後滑動椅子問宋居聲。


    這十幾天接了言清婉的班,她和宋居聲也有了些交情。


    宋居聲忙著做內測隨口說“應該吧。”


    畢竟昨天某人還請假了。


    “言總是不是不想幹了?”許眠鷗把她的消息給她看“這個東西他直接發給了我,她也不怕我強占去。”


    言總:你多費心,主線我已經完善的差不多,後麵你按照線索寫就行。


    宋居聲看到那幾個字,心裏咯噔一下一下就想到剛剛梁懷言蒼白的臉色。


    他嘩啦一下起身,跑到會議室看梁懷言。


    他毫無血色的倒在桌子上,雙眼緊閉白的跟桌子一個顏色,桌上還有一灘水。


    宋居聲一下就慌了神,不敢亂動,直接打了120.


    他摸了一下他的四肢冰涼一片,他把身上的外套和座位上所有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本來想跟言清婉打電話,但是看到他桌上的那灘淚水,還是給梁父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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