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東淩皇宮,江心坐在馬車上,臨近長公主府,她不由自主地掀開簾子,將頭往外一伸。


    這不看還好,一看,就看見長公主府門外排起了一支隊伍。


    她好奇,這是誰下的血本呢?


    江心叫停馬車,然後被小酥攙扶下馬車。


    小酥將江心扶下來後,她就快步走向那群肩上挑著扁擔掛著紅木匣子的一群人,然後交流了幾句,就小跑向江心回稟道:“長公主殿下,他們是來迎接長公主去做客的。”


    江心挑了下眉,扭頭去看那群人堵著自己進大門的路,語氣中帶著疑惑,“是麽?”有這樣迎接人的?


    江心兩手揣袖子裏,端正著身子詢問他們,“你們是哪個府上的?”


    領頭穿著一身深藍色衣袍的男人腰間用黑係帶紮著,上邊還掛著一塊牌子。


    那人走到江心麵前,帶頭領著他的人跪在地上先給江心行跪拜禮,然後兩手交疊在地上,頭磕在上邊,嗓音頗大的喊道:“回長公主殿下,我們是柳家的,我們家少爺想請動長公主這位貴人,所以備下了薄禮,希望長公主能夠賞個臉。”


    江心看著他們那一片人都還在地上跪著,想必剛剛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吧,不然也不用等跟小酥確定了身份才跪下行禮。


    她剛剛聽出對方的主家是柳家,那邀請他的可是柳邵祺了。


    這個柳邵祺那日可是與丁清絡的殷勤不相上下。


    江心擺擺手,示意他們先起身。


    “都平身吧。”


    “柳公子有心了。”


    “小酥,你領他們去庫房,然後再去抄錄下送來的禮品。”


    交代好後,她兩手垂下,看著緩慢站起身正弓著背的柳家家仆。


    “是!”小酥應了聲就先退下了。


    江心左手往那個家仆麵前一伸,攤開,問他,“你們公子的請柬呢?”


    “在這裏。”


    柳家家仆站直身抬眼看了一下江心,然後低頭小心翼翼地從他袖子裏拿出一帖紅色冊子,兩手遞上放在江心手中。


    江心左手大拇指和食指一握


    “好。”


    柳家家仆見江心接過去了,還打開看了看,他覺得這事穩了,就悻悻笑道:“多謝長公主肯賞臉。”


    江心歪頭看著麵前人,勾唇一笑柳邵祺這波操作讓她屬實亮眼,“倒是沒見過請人還反送禮的,你們柳公子這人可真奇特。”


    江心說的是心裏話,她確實沒見過邀請人去做客還送禮給客人的,難道不應該是她這個客人在上門拜訪時捎一些兒禮物過去送嘛?


    這反向操作倒是讓江心記下了這人。


    江心讓這個柳家家仆跟自己進府,等這些人將禮物抬到庫房後,他就可以將人帶走了。


    江心進府直奔自己的屋子去。


    她兩手推開紅漆檀木門,徑直往闊葉黃檀紅木大床走去,簾子隨手放下,身子往床上一倒,就躺下了。


    她兩手舉著剛剛收下的那本請帖,打開一看,上邊字體娟秀,寫著邀請她明天去柳府。


    江心兩手合上,左手拿著就放在了旁邊。


    這個柳邵祺還懂走流程的,知道請人是要下帖子。


    這也讓江心給他的印象加分。


    另一邊,東淩皇宮,重華宮外,一人正徘徊。


    殿門左側,紅木窗旁,秋月白正兩手置於身後攥成拳,低著頭,步子左右來回漫無目的地邁著。


    殿內白玉石鋪地,香爐裏散開陣陣熏香。


    一位貌美,身著白衣的婦人手中正翻閱著詩書。


    她的麵前弓著一個伺候的宮女正向她匯報殿外有人求見的事情。


    婦人眉頭一皺,手中地書籍重重地放在桌旁。


    “他來做什麽?”


    她的語氣中帶著責備。


    婦人沒聽過殿外求見之人的名字,在她記憶中就沒見過這個人。


    對於突然來訪,她顯得很煩心。


    東淩的太子來見她,她能想到的就是來給她的兒子下馬威來了。


    婦人下意識先問:“十二皇子可在青城?”


    問話的婦人正是十二皇子的生母——慧妃。


    弓身的宮女回應道:“回娘娘的話,十二皇子還在外遊學呢,未曾回青。”


    慧妃有種鬆了口氣的模樣,覺得突然壓在心口的大石頭來得快撤得快。


    “好,那就好。”


    她端正態度,目光停留在桌上書籍的一角,沉聲道:“見見吧。”


    她不知秋月白來做甚,但是身為長輩,小輩第一次來拜訪可不好不見的。


    慧妃抬抬手,示意宮女將人放進來。


    “小輩來請安,不能不見的。”


    隨著慧妃應下,宮女站起直身不緊不慢地轉身走向殿外去告知秋月白。


    等秋月白被領進殿中。


    見慧妃第一眼,他渾身都顫住了,雙眼帶著血絲,眼眶頓時有些兒濕潤。


    跟自己同樣有著一顆痣在頸部的慧妃衝著他笑笑。


    笑得那樣柔和,仿佛不曾與他生分,別離過。


    秋月白弓身作揖喊道:“兒子見過母妃。”


    這是秋月白在西玄日思夜想的人。


    這個情景他幻想過很多遍。


    他想了無數遍他的母妃會變成什麽模樣,嬌弱的?端莊的?沒想到是現在明豔的。


    她在宮中似乎過得不錯,她現在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


    不是因為他是太子才寵她的,而是她一直都很受寵。


    在秋月白的記憶中,他的母妃一直是宮中最受寵的娘娘,可她的位分十來年就沒變過。


    慧妃對於秋月白這樣喊她,她先是一嚇。


    她都不知道秋月白是誰的孩子,這聲“母妃”哪能亂喊?


    “‘母妃’?”


    慧妃連忙道:“這聲本宮可擔不起。”


    “太子應該叫皇後娘娘‘母妃’才是。”


    雖然不知道眼前太子是誰的孩子,可同是皇帝的子嗣,都該喚皇後娘娘為一生母妃。


    秋月白聽見這話臉色一變,沉默了。


    “您……”


    秋月白不懂為什麽慧妃會不記得自己,自己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呀!


    那十月懷胎……


    秋月白解釋道:“您才是生我的母妃。”


    “母妃,兒子是秋月白。”


    慧妃嘀咕著,“本宮隻有小十二……”


    忽的一大串記憶像洪水猛獸般朝著慧妃湧來。


    她兩手按住太陽穴,眯眼撇過頭。


    她腦海中的記憶枷鎖有了些兒鬆動。


    眼前閃過一幕,那是她生孩子時的畫麵。


    那畫麵裏的女子披頭散發地躺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喊著。


    她聽得清楚,那是喊著不要生……


    慧妃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想到這些東西,畫麵的女人熟悉又陌生,她看著都心疼不已。


    “不要!”


    “不要生下他!”


    “不要……”


    慧妃撒手抬袖掃下了身旁桌麵上的茶杯。


    茶杯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著地即碎。


    秋月白迎上前去擔心地看著這一幕,他生怕慧妃神誌不清會傷著自己。


    秋月白驚聲叫道:“母妃……”


    “母妃,您別亂來。”


    慧妃一手扶額,一手指著秋月白,“你……”


    她的眼神露出一抹憎恨,表情猙獰地喊道:“你是那個人的兒子!”


    “你真惡心!”


    秋月白莫名其妙被罵,他理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我……”


    秋月白彎下身一手扶著她的肩膀,一邊解釋道:“母妃,我是秋月白啊!”


    “我是您和父皇的兒子啊母妃!”


    一旁的嬤嬤見情況不對,她立馬使眼色給身邊的宮女們,讓她們去攔著秋月白。


    這個時候,慧妃兩手用力地去推秋月白的手,希望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


    可是秋月白不肯,他手上用了點力,兩手抓住慧妃的兩隻手臂。


    他生怕她會傷著她自己。


    慧妃生氣地大叫:“秋道明!”


    “不要在我麵前提他!”


    她的語氣接近癲狂。


    “你給滾!”


    “你這個孽種,你給我滾!”


    “我……”


    秋月白不明白慧妃為什麽不認他,還叫他“孽種”。


    這是秋月白第一次見溫柔的母妃這麽抓狂,這麽生氣。


    這也是秋月白第一次跟母妃講話,還很不成功。


    他是做錯了什麽嗎?


    秋月白放開慧妃的手,很自責。


    就在秋月白放開慧妃手時,他身後的宮女們一群齊擁護著了慧妃,不讓她亂來。


    秋月白見事態嚴重,他抿了抿唇。


    他從小就沒跟慧妃講過話,一年裏見麵的次數都不用兩手去算。


    見,連見也是遠遠的見她,過年,中秋宴,他總是站在數米外見這個母妃。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這個兒子與其他妃子的兒子都不同,為什麽人家的母妃都那麽疼孩子,而她卻沒有跟自己說過一句話。


    那年父皇讓他去西玄,他並不想配合的,但是父皇說是因為他不乖,所以母妃才不喜歡他,隻要他好好聽話,他的母妃就會接納他。


    他明知這是謊言,可他還是當作唯一的希望。


    現在他是太子了,足以令孔家光耀門楣,足以令他母妃自豪,可是她卻硬生生地說沒有他這個兒子。


    這要秋月白怎麽接受?


    秋月白走出幾步,轉回身衝著那群護住慧妃的宮女們喊道:“為什麽母妃會變成這樣?”


    秋月白的這一聲凶狠地大喊嚇住了宮女們。


    隻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嬤嬤走出來請求他,道:“太子殿下,您還是請回吧。”


    嬤嬤苦口婆心地勸道:“慧妃娘娘她現在經受不起打擊的,太子殿下您請回吧!”


    秋月白對上嬤嬤那張臉,他很不滿。


    他臉色凶狠,眼神中帶著怒火,釋放著身上的威壓。


    他問道:“你們都是自我母妃入宮後就伺候在我母妃左右的吧?如果你們知道的話,請告訴我!”


    “太子殿下啊!您先回去吧!”


    “算老奴求您了,您請回吧,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說這話的嬤嬤秋月白認識。


    這個嬤嬤就是兒時那些年一直攔著自己,不讓自己與母妃見麵的人,現在又出現來勸自己離開。


    這個嬤嬤是母妃帶進宮的陪嫁丫鬟,也是除母妃以外在重華宮最有話語權的人。


    秋月白沒想到線索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們幾個需要叫太醫就去叫,剩下的照顧好我母妃。”


    “你跟我走!”


    交代好後秋月白用力地牽起嬤嬤的手腕。


    嬤嬤彎身退後兩步,試圖掙脫開他,“殿下,不可。”


    可是嬤嬤的力氣怎麽比得上秋月白。


    嬤嬤隻能擔憂地望著慧妃道:“老奴我得陪著慧妃娘娘。”


    她希望秋月白放自己去照顧慧妃。


    秋月白不悅了,秋月白因為慧妃突然發瘋而惱怒,也因為使喚不動一個老宮人而生氣。


    他凶狠地說道:“本宮的話你敢不聽?”


    “她們伺候我母妃那麽多年了,不可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你跟本宮走就是了!”


    說著,秋月白就拉著嬤嬤的手往外走,硬是把嬤嬤帶出了重華宮。


    出了殿門,秋月白站住腳,拉著嬤嬤的手腕,等著宮女去請來太醫,等太醫進去後,他才繼續捏緊嬤嬤的手腕宛如牽牛一般往東宮的位置走去。


    剛到東宮,秋月白撒手。


    他站在嬤嬤身後示意她先進去。


    然後秋月白也跟著邁進去。


    秋月白抿了抿唇,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


    “我母妃為什麽會把我忘記?”


    “她什麽都記得,為什麽偏偏把我忘掉?”


    “小時候為什麽你要攔著我見我母妃?”


    “本宮是哪裏做得不好麽?”


    “本宮可以改啊,求求嬤嬤指條明路吧!”


    “嬤嬤,本宮隻是想要一個真相。”


    秋月白吼著,哀嚎著。


    聲音中都帶著絕望。


    見著秋月白一頓輸出和他那痛苦的語氣。


    嬤嬤也是心疼他的。


    嬤嬤鬆了鬆口,“如果老奴將真相告訴殿下。”


    這件事並不是不能跟秋月白說,她也一直欠秋月白一個真相。


    但是她也不能輕易地就讓秋月白知道,她不能再讓她的主子受到傷害了。


    嬤嬤提了個條件,“那殿下能答應老奴一件事嗎?”


    秋月白眯了眯眼看她,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問題到底有沒有價值。


    “什麽事情?”


    但是有什麽比知道真相更值得的呢?


    秋月白低頭苦笑道:“縱使嬤嬤你要金山銀山,本宮都會想盡辦法滿足你!”


    “老奴都一把年紀了,要那些有什麽用?”


    嬤嬤不求這些。


    嬤嬤深深地盯著秋月白看,她知道他生來到現在都不容易,無人疼愛,可是她不能泛濫善良,一個人苦就好了,沒必要拉著一群人跟他痛苦。


    嬤嬤自私地請求道:“老奴想要的隻是太子殿下的一個承諾。”


    “是什麽?”秋月白覺得這事很容易,他也很想就這樣輕易的答應下來。


    可就在嬤嬤說完下一句後,秋月白就該慶幸自己沒有一下子就答應下來。


    嬤嬤勸道:“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慧妃娘娘麵前。”


    這話像刀子一樣紮進秋月白的心裏。


    他不明白啊!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攔著他去見他的生母?


    嬤嬤知道秋月白並不能接受,但是她不得不做。


    “老奴求您了!”


    嬤嬤應聲跪地,頭重重地磕在地上請求他,“老奴給太子殿下跪下了!”


    “老奴求您應允!”


    “我……”


    秋月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緩了好久才精神渙散地問:“為什麽呀?”


    他嚎叫道:“她是我的母妃!”


    這聲音隔著殿門,殿外的侍衛都聽得到。


    嬤嬤雙手拽住秋月白的袖袍,眼眶通紅,解釋道:“正因為她是殿下的生母,老奴才求殿下好好為娘娘著想!”


    秋月白知道再這樣下去隻會更痛苦,還問不出真相。


    秋月白忍住質問,隻是讓她解釋,“你說吧。”


    “本宮聽著。”


    秋月白並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為什麽這個嬤嬤要這樣求自己。


    還有慧妃聽見自己名字後突然的發瘋、抓狂,這此間種種,秋月白想不明白!


    她現在依舊是秋道明寵愛的妃子,自己當上了太子,她不應該更高興、驕傲嗎?


    嬤嬤歎了口氣擰緊眉頭。


    她回憶道:“老奴從小就看著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慧妃娘娘長大。”


    “那年小姐十四,將笄之年就被老爺送入後宮為鞏固孔家的地位。”


    “小姐那時候還很懵懂,根本不知道她進宮是來做什麽的。”


    “但是小姐很活潑,愛笑,討得皇上喜愛。”


    “正當皇上要寵幸小姐時,小姐非常的抗拒。”


    “可是皇上不允許任何人拒絕自己,強要了小姐,還將另一個陪嫁丫鬟杖斃用來震懾小姐。”


    “自那次侍寢後不久,小姐就有了身孕,小姐活在恐懼之下,也十分討厭腹中的孩子。”


    “生產時,小姐奄奄一息,也是因為小姐不願意生下殿下您,拒不配合,最後差點難產。”


    “皇上見著了殿下您雖是男兒,很歡喜,也因殿下害得小姐與皇上之間產生隔閡,十分討厭殿下您。”


    “小姐說不要殿下,皇上就勒令宮人不要在小姐麵前提起。”


    “小姐生產後生了場重病,失去了很多記憶,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進宮的,也不記得自己生過殿下您。”


    “等小姐修養好身子了,也失寵了。”


    “要不是前些年小姐的母家立下戰功,皇上都想不起來還有小姐。”


    “之後兩人重歸於好,生下了十二皇子。”


    秋月白聽完冷笑一聲,嘲諷道:“慧妃這個位分還是本宮去西玄時封的呢。”


    那年為了讓“太子”光鮮些,才冊封的他母妃。


    嬤嬤搖搖頭哭喪著臉,“是啊,都是妃位了,四妃之一還能被皇上忘記……”


    秋月白仰起臉不去看嬤嬤,藏起自己通紅的雙眼,“不記得了也好。”


    他閉上雙眼問:“母妃曾被人欺負過吧?”


    “不得寵的妃子在後宮都會被欺負的。”嬤嬤如實回答。


    “好,本宮知道了。”


    秋月白轉過身背對著嬤嬤,他甩袖,語氣沉重道:“你可以回去伺候你家娘娘了。”


    秋月白將話說得決絕。


    他仰天,心情久久不能平複,似乎是做了重大決定。


    他也不得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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