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伢兒領著齊長春前往獸神廟之時,金蟾上人就一直悄無聲息的吊在身後。


    以金蟾上人的本事,要跟蹤白伢兒還是很輕鬆的。


    得了山君“賜福”的白伢兒對於普通人來說,當然已經是不可戰勝的存在。


    可對於如同齊長春、金蟾上人之流,白伢兒還是明顯不夠看。


    依靠著別人施舍得來的本事,哪裏有自己一步一步拿來的踏實?


    如今,白伢兒被打得滿嘴牙都留不下一顆,就是最好的證明。


    ……


    “道爺,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這廝兒已經被我打服了,保管有什麽都通通說出來,絲毫不敢隱瞞。”


    豪氣幹雲的說完這一句,意料當中的誇讚卻並沒有到來。


    金蟾上人仔細瞧了瞧四周,那地獄般的場景讓他心裏發怵,更為緊要的,是齊長春此時也一臉陰沉的盯著自己。


    這讓金蟾上人不覺打了個冷顫。


    “我在想,當初選擇饒過你一命,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若不是金蟾上人為孕養運道異獸金蟾,開了那個損人利己的破賭坊,二妮又何至於被送到此等魔窟中來?


    “道爺饒命啊,道爺……這獸神廟做著此等勾當,我是完全不知啊,我隻是以為他們買這些人過去是當家仆而已。”


    “我雖然貪財好色,販賣人口,可我也是個有良心的人啊,做不出來這種喪盡天良的惡事……”


    “道爺盡管放心,我可是立下了誓言的,不管以前有沒有害人,從此之後都痛改前非了。”


    “再者說,小人雖然無能,可也想將王家姑娘救出贖罪,還望道爺給個機會。”


    金蟾上人連連拱手,不斷打著包票,肥胖的腦門上冷汗直冒。


    他把姿態擺的很低。


    不能不低啊。


    從齊長春那雙冷淡的眼神當中,金蟾上人是真的看出了對方在思考要不要宰了他。


    這讓金蟾上人感覺脖子涼嗖嗖的。


    他毫不懷疑,要是那王家姑娘真出點什麽事,自己這條小命不可能保得住。


    殺千刀的王老大,你怎麽不早點死!


    怒極之下,金蟾上人在心裏將爛賭的王老大罵了個千萬遍。


    要不是這爛賭鬼拿女兒來抵賬,哪他媽能惹來齊長春這尊煞神啊?


    “嗯。”


    盯著金蟾上人看了許久,齊長春還是放下了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人家毒誓都發了,現在也是盡心盡力的在旁邊幫忙,再反悔確實是不太好。


    更何況,現如今救下二妮也確實需要幫手。


    那山君邪性的緊,要真是一個人上,還真有些沒把握。


    留著這金蟾上人,到時候對敵時當個肉盾也是極好的……


    是死是活,就看他接下來的表現如何了。


    ……


    “說,那些女孩兒們關哪了?有沒有什麽機關陷阱?那山君有何弱點?”


    眼見齊長春放下殺意,金蟾上人忙不迭的就痛毆起跪伏在地的白伢兒,詢問起種種情報。


    金蟾上人倒也並沒有說謊。


    這白伢兒經過他的一番折磨之後,當真是什麽都說,隻可惜在山君弱點這一點上,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不是白伢兒不想說,而是山君的強大在他眼裏簡直是無可動搖。


    一隻螞蟻,怎麽可能知道巨人的弱點呢?


    “道爺,你看這……”


    金蟾上人拷問結束,眼神示意。


    這就是在決定要不要留這白伢兒了。


    這白伢兒受了山君賜福,跟在山君身邊的日子最久。


    為那山君做了不知道多少事,害了多少人,是典型的倀鬼,死不足惜。


    重要的是,放任他活著,萬一後麵偷偷給山君報個信或者哪裏坑他們一下,那都是要命的事兒。


    雖然也是個苦命人,可這個世界上有誰不苦?


    齊長春還沒有傻到因為別人苦命,就要把自己命搭上的覺悟。


    既然靠著山君作威作福了這麽多年,那麽山君被清算的時候,跟著遭殃,也是再應該不過的事情。


    “按照你的意思來吧,給他個痛快。”


    齊長春淡淡的聲音傳出,這就等於定下了白伢兒的生死。


    在得知了自己即將迎來生命盡頭的時候,白伢兒非但沒有哭,反而狂笑了起來。


    “哈哈,來啊,殺了我,老子當怪物早就當夠了,殺了我,殺了我啊!”


    他沒有繼續嚎了。


    因為金蟾上人已經把他的腦袋擰了下來……


    這位五歲就應當在祭台之上死去的白麵男人,在許多年後,走向了他本就應該迎接的命運。


    不同的是,他多受了這許多年的苦。


    歲月無情……


    ……


    呼嘯風聲掠過耳際。


    齊長春二人的速度很快。


    既然已經知道了二妮的位置,那麽動身的方向就很明確了。


    齊長春與金蟾上人都乃修士,速度自然是非比尋常。


    至於王富貴,索性就留在了鹵味房。


    他一個普通人,去了也幫不了什麽忙,反而可能白白送了命。


    不如留在這,也好避免打草驚蛇。


    ……


    “姐姐,撐住啊!”


    破敗的一間房屋之中,兀的傳來一聲嗚咽之聲。


    小小的房間之中,卻擠滿了人影。


    月光入戶,照在這些衣不蔽體的少女身上,蕩漾出一層白色的微光。


    王小草看著眼前隆起了高高肚子的婦人,目光混雜了悲憫、恐懼、哀傷。


    說是婦女,確切的說,也隻是個比她大了幾個月的少女而已。


    “啊!我要生了!”


    然而,就是這個隻是比自己大了幾個月的少女,此刻卻要開始臨盆。


    那雪白的肚子之上映襯著一道道枯藤般粗壯的紋路,這是極速擴張的血管,得以更好的汲取母體營養。


    正常的人類懷胎需要十月,可這山君之子,卻隻需要三月,便可成功誕下胎兒。


    這其中的奧秘,就在於誕下山君之子的女子都會當場暴斃,以自身的生命換取幼體的成功出世。


    “啊啊啊,疼,好疼啊,要出來了!要出來了!!!”


    臨盆的少女呼嚎大喊,可沒有人能夠幫她。


    王小草與幾位同樣穿著破布條、裸露著大半身軀的少女們圍在一起,縱然想要下手幫忙,卻不知道應該怎麽做起。


    而另一邊。


    明顯比他們早來了許久的女孩們神情麻木,聽到臨盆少女的哭喊聲竟沒有絲毫動容。


    懷了山君的孩子,還能有好下場嗎?


    誰也不用去可憐誰,在這裏,誰都是一樣的。


    沒有懷孕的時候,就被山君肆意揉虐交合,待得懷孕了,也就宣告進入了生命倒計時。


    在這裏,甚至絕望到,連自殺都做不到。


    屋外數不清的“倀鬼”隨時監視著這裏,一旦有人試圖脫離山君的掌控,那麽迎來的隻會是更為恐怖的刑罰。


    “啊!啊!啊!”


    少女淒厲的叫聲還在繼續。


    肉眼可見的,她腹部那枯枝般的血管紋路此時鮮豔極了,同時不斷有著鮮紅之色在其內流淌。


    而少女原本雪白柔軟的肚子,就仿佛是一個被吸幹了汁液的西紅柿,迅速的幹癟了下去。


    隻是一會而已,就隻剩下一層鬆垮垮的皮子。


    啵~


    一聲輕響觸動心弦。


    隨即隻見那幹癟的肚子之上,忽然出現一個凸起。


    還沒等眾人瞧清那突起究竟是什麽東西,就隻見一隻血糊糊的爪子刺破了皮囊。


    緊接著一個足有小半個人大小的身影撲騰著從缺口處鑽了出來。


    這是一個人頭虎身的怪胎。


    雖是虎身,卻沒有毛發,裸露的肉體看上去給人以邪異之感。


    胎兒出世,少女的氣息也就此斷絕了。


    噗噗……


    飛濺而出的黑色血液,猝不及防的飛射到幾位靠得最近的女子身上。


    王小草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這個很是愛笑,還總是安慰自己的溫柔姐姐這樣子永遠躺在了這泥汙的地上,沒有了生息。


    “來活嘍~”


    屋子外,一聲悠長的呼喝。


    幾個利齒豎瞳的男人輕車熟路的扛起剛剛咽氣少女的身體就往外走去。


    另外的幾人則是提起一個布袋,將剛剛降生的半人半虎怪胎裝了進去。


    然後他們就這樣子離開了這裏,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沒有悲傷,沒有暴亂,沒有哭喊,有的隻是習以為常。


    詭異的安靜。


    屋子裏的女人們,也仿佛早就習慣了這一切。


    “這裏,真的是地獄嗎?”


    顫抖著瞳孔的王小草還沒緩過神來,心中不由自主的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不,這裏遠比地獄可怕。”


    也就是這個時候,王小草忽然感覺自己的肚子動了一下。


    她掀開自己本就不多的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肚子。


    那裏,一個小小的隆起已經很是明顯。


    “怎……怎麽會?”


    王小草哽咽著,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一個深淵中索命的厲鬼,正在她的肚中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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