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子啊,做的不錯,賞你了哈哈。”


    清虛子輕輕一丟,如同拋下一根骨頭給家養的寵物一般,便將那枚髒器拋飛了出去。


    “哼,真是異想天開,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實力,竟然就有這等癡心妄想的想法,想要殺我,就憑你?


    再來一百個一千個,也休想!”


    似乎是不解氣,清虛子再度踹了一腳。


    這一腳直接把寧曉仁已經咽氣的身體,如同破布袋般踹飛了數十米後才堪堪落下。


    “小春子啊,你說說,這養一個人是不是不如養一條狗,我養了你大師兄二師兄這麽多年,結果一個要逃跑,一個要殺我,多麽可笑。”


    “所以說呐,人還得靠自己,什麽師徒情深的,通通信不得,就你二師兄這副德行,我敢把本事交給他嗎,根本不敢啊。”


    “你可千萬不要步他們倆的後塵,你知道的,為師最看好你了,隻要你好好做事,這清虛觀,早晚是你的。”


    不知不覺間,清虛子的雙手已經環上了齊長春的肩頭,這既是一種勉勵,也是一種敲打。


    “師父……”


    齊長春咽了口唾沫,不解道:


    “眼下還有兩日便要到七月十五,此時造下殺孽,是否對師父有所影響?”


    “往年師父不是每快要到七月十五便絕不造殺孽嗎,曉仁師兄雖然可惡,關起來就是,隻待兩日後再發落不是更好嗎?”


    “影響?”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麽時候,我告訴你們七月十五不造殺孽是怕對我有影響了?”


    清虛子沉聲大笑,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般。


    齊長春愣住了,繼續開口。


    “可是每年的七月十五前後,師傅不是都一反常態,不製法器,不食葷腥嗎?”


    “這隻是習慣而已,每年煩勞的工作是很累人的,為師年紀大了,也需要休息,隻不過休息的日子剛好定在七月十五而已。


    徒兒啊,你要記住,一味的勞作,有時會導致效率低下,隻有勞逸結合,才能夠事半功倍。”


    “再說了。”


    清虛子忽然間臉色一冷:


    “我不自己造出一個弱點,不自己作出一個破綻,這些個短命的討債鬼,又怎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又怎麽敢……欺師滅祖?”


    聞言,齊長春的臉色忽然間呆滯了。


    他引為底牌的“陰煞日”竟然隻是清虛子這麽些年來故意放出的餌嗎?


    放出這個餌,隻為了釣出如同寧曉仁這種懷有不軌之心的魚兒。


    那麽自己現在扮演的角色是什麽,一條可笑的,圍繞在魚餌旁不斷旋轉的小小魚兒嗎?


    而在水麵上方,盤坐著的那位龐大人影,正悠然的等著自己咬鉤。


    他依舊是那樣不可戰勝,那樣把握一切。


    這數年來,一切在七月十五所偽裝出的虛弱,都隻是為了這一天嗎?


    如果真是這樣,清虛子真的就太可怕了。


    他不但有無法匹敵的力量,更有一顆玩弄人心的強大心髒。


    布局數年,乃至於十數年,就隻為了享受今日反轉局麵的樂趣,這樣的人,究竟要怎麽戰勝?


    “今日辛苦你了,把這些材料關押後,便去好生歇息吧,明日繼續在為師旁誦讀清心咒,堅持了這麽些年的習慣,不可荒廢啊。”


    “是!”


    “徒兒,謹遵師命!”


    這一日的齊長春,渾渾噩噩。


    如果殺不掉清虛子,自己要怎麽辦,跟在自己身邊的九位被自己間接害死的師兄弟們怎麽辦?


    如果不能擺脫清虛子的掌控,要如何完成對九位師兄弟們的承諾?


    真的等清虛子駕鶴西去嗎,是的,這或許是一條路!


    可是,清虛子都他媽的活了快兩百年了!!!


    他還能再活多少個兩百年,齊長春不知道。


    就算是能等,齊長春也等不下去了……


    還要再害多少人?


    還要再等多少年?


    這種要命的背負著如山嶽般沉重的等待,每一天,都是煎熬。


    “小子,要不然算了吧,薑還是老的辣,你鬥不過清虛子,再堅持下去,你隻能是和你的鵬程師兄,曉仁師兄一個下場。”


    老乞丐雖然頭蓋骨被挖,可人老成精,智慧並不低,勸誡齊長春莫要傻乎乎的往火坑裏跳。


    “是啊,清虛子這牛鼻子老道雖然歹毒至極,可其一身手段通天徹底,已然可稱仙人,不必為我們操心了,也多想想自己吧小子。”


    身形瘦小的盜賊開口了,也勸誡齊長春不要輕舉妄動。


    他們誰都恨清虛子,盜賊的一隻手甚至都被清虛子剁下來做成了法杖,可這也就證明了一件事,清虛子比他們強了太多。


    不僅強了太多,也比他們惡了太多,否則也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大魚吃小魚,小魚隻能躲,要麽就是被吃掉,沒有其他的結果。


    以弱敵強,是沒有好下場的。


    “哎……”


    “齊小子,別太累了。”


    大個很想說些什麽鼓氣的話,可事到如今,就連他也隻是感到一陣陣無力。


    清虛子這樣的敵人,比他曾經在山林中所見過的任何一隻猛獸都要恐怖。


    這樣的重擔,卻要給到一個已經快要被這壓抑日子逼瘋的少年身上,老實說,有些苛刻了。


    最後,大個也沒想出什麽鼓舞人心的話來,他隻是像一位成熟的兄長,輕輕的用厚重粗糙的大手,拍了幾下齊長春的肩膀。


    然後,用自己僅剩的一條獨腿,一瘸一拐著離開了。


    “小聾女,你,你呢?”


    齊長春不敢看,小聾女,是他最後見到的活口,對於這個可憐的少女,他已經沒有力氣比劃手語。


    小聾女同樣沒有跟齊長春交流,她隻是輕輕的用那雙裸露著靜脈與動脈的血紅小手,替齊長春抹去了眼淚。


    不知道什麽時候,齊長春竟然已經淚流滿麵。


    絕望。


    這種悲傷的情緒,如同大海浪潮,洶湧著淹沒了齊長春。


    到底要怎麽做?


    到底要怎麽做?


    到底要怎麽做?!


    “長春。”


    “別怕。”


    是霜兒的聲音。


    齊長春抬頭,對方已經溫暖的將其擁入她的懷抱,霜兒就是這樣,一向是這樣的溫柔,給人以溫暖。


    “別怕,不管怎麽樣,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們……都一直在你身邊呢。”


    “我們,與你共進退……”


    四下望去,原來九位師兄弟們,都不曾退卻,他們,都站在自己的身後。


    “共進退……嗎?”


    齊長春呢喃著。


    “不管怎麽樣,跟隨你的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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