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付思遠掖了掖被角,起身舒展了下肢體,打算在這兒先陪他到醒。有風從身後吹過來,廖斐轉頭,看到半開著的窗戶,心中忽然一動,快步走了過去,探頭向下望去。


    隻見那窗口下方的土地上,一大片的玫瑰花株正迎風搖曳,其中不少花株上,已經長出了紅色的花蕾。


    道格拉斯這傢夥,辦事還是很利索的嘛……廖斐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角,仔細想想又覺得有些驚異——


    從她將這事委託給道格拉斯,到她現在重返中間,這中間相隔的時間不過短短數天。這麽短的時間內,居然已經有了這麽一大片……道格拉斯這是直接把林子裏的花都鏟回來了嗎?


    廖斐一邊思索著,一邊進一步地探長脖子向下看去。就在此時,下方的某個花蕾卻像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一般,輕輕搖晃了一下,有些害羞地將花骨朵往葉片下麵藏了藏……


    等等。


    ……害羞?還藏了藏?


    廖斐的嘴角僵了一下。


    不知為什麽,她內心忽然冒出些不太好的預感——她上一次產生類似的預感,是在發現自己又抽到和劉越一組的時候。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見那花骨朵又從葉片下麵鑽了出來,朝著廖斐,仿佛微笑一般地,緩緩舒展開了花瓣——


    花瓣內,紅色層層疊疊地鋪開,看上去倒是意外得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它的聲音。


    「啊,愛情!你是生命永恆的讚歌!你是跨越生死的虹橋,你是連接日月的星軌,你是牽起晝夜的夢的飄帶。啊,愛情!你如腐爛的百合一般骯髒又聖潔,你如湧動的血液一般腥臭又甘甜,你如死去的天鵝一般完美又殘缺。你是矛盾,你是混沌,你是高尚與純潔,你是最原始的欲望的化身——啊,愛情!傾聽我的讚歌!我的花瓣為你而舒展,若它們凋零,我不會哭泣,因為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


    仿佛男高音一般的聲音戛然而止,盛放的玫瑰輕輕點了下花朵,又張開兩片葉子,整個花莖向下一傾,像是對著廖斐行了個謝幕禮。


    廖斐:「……」


    這,他*的,是什麽鬼?!


    她隻是想要一片漂漂亮亮的紅玫瑰而已,這個扯著男高音對著她詩朗誦的是什麽鬼東西??


    廖斐緊盯著下方,難以置信地微微張大了嘴。


    那朵玫瑰卻像是誤會了什麽,花杆一挺,又一次抬起了花朵。


    「啊,愛情!你是生命永恆的讚歌——」


    「……」廖斐二話不說,迅速收回了腦袋,並毫不留情地關上了窗戶。


    玫瑰花:「……」


    「……你是跨越生死的虹橋!你是連接日月的星軌——」


    窗戶外,玫瑰的詩朗誦聲還在鍥而不捨地傳來,廖斐抬手揉了揉額角,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


    「道、格、拉、斯——」


    她順手把頭髮一紮,一臉殺氣地衝出了門。


    而就在房門被輕輕關上的剎那,躺在床上的付思遠,眼睫開始了輕顫。


    *


    五分鍾後。


    莊園的一角。


    「這事兒也不能說是我的錯吧。」麵對廖斐的熊熊殺氣,道格拉斯顯得很委屈,「我當時問你了啊,是不是要『愛情的讚歌』。你點頭了的。」


    廖斐:「……」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道格拉斯與自己的對話,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合著那什麽「愛情的讚歌」,原來是玫瑰的品種嗎?!


    「不然呢?」道格拉斯理所當然地看著她,「『愛情的讚歌』、『愛情的屍骨』、『愛情的真相』,這副本裏的玫瑰花一共就這三個品種。你總不至於是要後麵兩個吧。」


    「……那兩個又是啥?」廖斐默了一下,問道。


    「『愛情的屍骨』,是會吃人的。」跟在道格拉斯後麵的巨型倉鼠軟乎乎地回道,說話時兩邊的頰囊還一鼓一鼓的,「它們也吃別的怪物。尤其喜歡成雙結對地吃……『愛情的真相』,嗯……」


    它停頓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措辭:「它們的花開得很醜,也很臭。」


    廖斐:「……」這可真是殘酷的真相啊。


    「所以說嘛,相比起來讚歌還是最好的了。既不吃人,也不難看。也就是吵了點……就當娛樂節目了嘛。」道格拉斯振振有詞道。


    廖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伸手扶額。


    「辛苦你們一下,還是把那些鏟掉吧。」廖斐思索片刻,再次嘆了口氣,「這也太吵了……」


    「其實加層隔音牆也差不多。」道格拉斯還在試圖勸說,被廖斐乜了一眼。


    「我說,鏟掉——」廖斐不容置疑地說道,回頭看了眼付思遠的房間窗戶,眼神微微軟了下來,「至於合適的玫瑰花品種,後麵我會自己去外麵找找看的。」


    不管怎樣,付思遠的小玫瑰,這是一定要給他安排上的。


    討論完了玫瑰的問題,廖斐又順□□代了一些其它的事情,跟著便匆匆返回了付思遠的房間。還沒進門,她就察覺到了不對——


    她臨走前是有替付思遠輕輕合上房門的。然而現在,那房門卻是半掩著的。


    廖斐心裏咯噔一下,推開房門一看,付思遠的床果然已經空了。


    窗戶還是關著的,也就是說他是推門走了出去……廖斐飛快地做出判斷,一邊呼喚著付思遠的名字,一邊沿著走廊尋找起來。她挨個推開麵前的房門,在推到屬於自己的那間時,耳朵裏忽然鑽進了一絲細微的抽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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