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儀住的地方在城西,說是獨戶,地方實際沒有多大,不過一個小院加並排三間屋子。中間最大的是妙儀住,左右兩間小的,一間是小琪和婆子的房間,另一間便是作為廚房、雜物間。


    城西向來住的都是些窮苦人,所以這裏的房子都不貴,可即便這樣,當年妙儀的母親也是傾盡所有才買下的這個小院。


    鄰裏都是苦出身,卻也都是厚道人。


    妙儀隨母親搬來後,並未遭遇白眼和嫌棄,別處加諸在母女倆身上的非議和責難,在這裏不但沒有一個人提起,日常聽聞要幫,也是熱心相助。


    妙儀的母親感念善鄰,也是在力所能及的方麵給予他們幫助。


    比如,因其識文斷字,誰家需要讀信、寫信、訂約、留契,凡來請托於她的,她從不推辭,因其善樂,隻要哪家姑娘好學,她也傾囊相授。


    母親過世後,不僅上官老夫人提出想接妙儀去家住,酒樓東家也曾勸她搬到熱鬧的地方去。


    對此皆被妙儀一一婉拒,言說這房子有與母親共同的回憶在,且鄰裏間早已非親卻勝於親。


    上官老夫人倒也未再強求,隻道如今就她和小琪兩個單身女子,再是與鄰裏交好,總有不便不及之時,給找個知根知底的婆子,日常照料幹雜活。


    妙儀聽著這話在理,不好再駁其心意,隻說婆子的例錢必須由她自擔。


    婆子姓白,京城本地人,說是婆子,實則年歲比妙儀的母親大不了多少,家裏遭變,如今孑然一身,來了之後,對妙儀也是盡心盡力,如今妙儀便以“姨”稱之。


    上官老夫人所做一切,妙儀一直感念在心,無以為報,隻不時抱琴上門,以己之所長略表心意。


    .


    妙儀住的地方和上官家是兩個方向,一趟來回,待小琪再到家,已是一更天。


    是白姨來開的門。


    “小姐呢?”小琪一邊進門一邊問道。


    “小姐已經睡下了。”


    看向小姐屋的窗戶,裏頭確實暗的,小琪便也輕手輕腳地進了自己房去。


    那頭白姨將門關上閂好,進屋將這邊門也關好,才又道:


    “下次再有這事,你還是白天去,方才溜的這般快,眼見天都黑透還沒回,沒得讓小姐白白擔心。”


    小琪樂嗬嗬道:“我這不也回來了。有馬車,不妨事的。”


    “我方才便是這般勸的,小姐方才安心了些。”


    拾掇一番,兩人各自睡下,轉眼便又雞鳴天明。


    小琪端著水敲進小姐房間,妙儀已經自己整好衣裝,正坐在窗邊梳妝。


    “小姐今兒起這麽早呢?”


    妙儀淡淡瞧了眼小琪:“昨兒幾點才回的?”


    “聽著打更,道是一更剛過。”小琪答了話,又笑嘻嘻地走前去,“昨兒白姨已經教訓我了,讓小姐擔心,是我錯了。”


    妙儀取了桌上簪子,一邊調整著落簪的位置一邊說:“白姨哪能教訓得了你,過些時日,怕是我都說不動你了。”


    “小姐別生氣了,昨兒我把事給您問著了。”小琪放下水盆,上前來接過妙儀手裏的簪子,繼續道,“昨兒出門用車、又是去了道西的,隻有府上的寧玉和婉兒兩位小姐。”


    若說婉兒,妙儀倒是知道,如今府上最小的那位小小姐,但聽聞也不過七八歲,按說這個年紀的小兒,應該還未有賞析的心思才對,那便隻有另一位了。


    “寧玉小姐?”


    “是的。”


    “我該是未有見過這人才對,但名字怎麽聽著卻是耳熟?”


    小琪又在盒中挑了一支釵,示意給小姐看後,仔細別入發中,嘴上繼續道:“昨兒我也這般問過吳大哥——”


    “吳大哥?”妙儀打斷道。


    “是他家家丁,日常照料馬匹的。”


    “嗯,如何說的?”


    “吳大哥說寧玉小姐可算是府上一位妙人,平日從不喜摻和熱鬧,鮮少見人,今日上街,隻怕也是受累要帶婉兒小姐的緣故。”


    “這寧玉小姐,是哪位……的女兒嗎?”


    “這我倒未有細問,但小姐您想,既然連個家丁都稱其府上妙人,多半不是親小姐,何曾有過家丁敢稱親小姐‘妙人’的?”


    “你這腦子倒是古怪。非是親小姐,卻還住在那家?便是住在家裏,身為客的,還能如此恣意請人上門的?”


    小琪一聽,似乎也是一個道理,遲疑又道:“那許是哪家的表親?”


    “罷了。知是府上人便可。一會兒從道西出來,你便去回話,就說明日離了道西我便登門。”


    “可要先說與老夫人知?”


    妙儀又是一頓,便再交待:“你隻去到門前,將那位小姐的丫鬟尋到,回了話便好。老夫人那頭,先不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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