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寧玉的生活相對簡單,吃喝拉撒睡,唯一稱得上“變數”的,就是她的感情問題。


    爹媽都是普通人,自然也有為人父母的煩惱和操心。


    讀書時擔心女兒早戀耽誤學習,一到適婚年齡便想方設法安排相親,相處了打聽進展,分手了打聽原因,然後繼續安排相親,單著的時候問她為啥不找,找著了又問對方家裏幹嘛的。


    眼見周圍親戚朋友一個個升級成了爺爺奶奶,自己的女兒卻還風輕雲淡,因為這件事屢屢引發家庭爭執,吵的次數多了,身為父母的偶爾也會想想,自己的女兒身體健康、工作能力也不差,既能養活自己又能照顧父母,即便為了所謂的傳宗接代,也不能就這麽隨便找個人嫁了。


    就在爭執、諒解、再爭執、再自行理解的重複循環中,傅寧玉擁有了自己的房子車子,揣著不錯的收入獨立生活,穩步朝俗稱的“大齡青年”進發。


    現在想想,當時的傅寧玉,在周圍人眼中就是那種“有條件挑”所以“太挑”然後就“挑成老姑娘”的人。


    喜靜但不避世,喜歡旅行,已經有多年背包客的經驗,幾乎不自拍,卻大量攝錄各地風土人情,每到一處,博物館更是必到的,喜歡在人聲鼎沸的集市中駐足,喜歡在不起眼的蒼蠅館子裏感受煙火氣,也喜歡自己下廚做飯,會在經過了一天的嘈雜後,回到自己家,關上門,獨自麵對那一室無聲。


    沒有特定的宗教信仰,也不刻意回避宗教場所,不忌諱談論生死,很早就設想過自己的老年生活,甚至想過當老到走不動的那天,若依舊單身,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無論如何,她對當前的生活,甘之如飴。


    同時她也很清楚,正是自己創造的經濟條件支撐了自己的這份“任性”,也是父母不再激烈幹涉她個人問題的一個很現實的原因。


    普通人家的孩子,能經濟獨立地養活自己,是一份多麽了不起的底氣。


    當然,她也豔羨過那些傳說中的富豪,尤其最開始工作頻繁遭遇磕碰的時候,更是不時會想,自己怎麽就生在普通家庭,怎麽就沒有手眼通天的家長、隨便一出手兒女就不用操心今後的人生。


    空難發生得太快,以致於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清晰的恐懼記憶,確定自己真是穿越重生時,驚喜的同時也感恩“天道”待她不薄,更何況展示在麵前的優渥生活條件是如此的具象,當時內心的那份激動,假若要找比較貼切的感受,大概就是彩票中了上億獎金吧。


    然而,再怎麽雀躍,也要麵對一個事實:重啟了的人生,開局隻有一張白紙。


    既然不給原始劇本,是否可以換個角度理解為,隻要順利過渡,完全可以推翻原有,以自己的方式活著。


    .


    一直覺著世間的絕對美好隻會出現在想象裏,最多就是以紙片人來投射顯像,血肉之軀的大活人不可能有完美的,因而傅寧玉不相信日常生活裏有“一見鍾情”。


    那天,她是先聽見聲音再看到長相的,如果一百分裏聲音長相各占一半,隻那第一眼,上官雲澤在她心目中的分數便穩居九十,隻多不少。


    怎麽形容這個人呢?


    許是受限於個人水平,她就是覺得對方符合原先投射在完美紙片人上的所有情感想象。


    可以用來描述的詞匯不少,甚至那些小說裏乍看之下非常中二的詞句,她當時也真的想一股腦都用在這個人身上。


    .


    剛才與老夫人對話的每一個字,老夫人的每一個眼神、表情,此時正在傅寧玉的腦海中反複回放。


    自己說出去的話,都是真心的嗎?並不。


    完全不後悔嗎?並不。尤其是表示對上官雲澤沒有親情外的想法。


    怎麽可能沒有?這樣一個外部條件幾乎挑不出毛病的人,還對自己懷揣一份炙熱的情感,但凡不是傻的,誰不選擇雙向奔赴?


    可她就是無來由地相信,即便是原主自己來說,也會和她做同樣的選擇。


    老夫人說:論私心,若你二人能成,我自是樂見。


    高門長子和嚴格算起來隻是寄住家中的外戚女兒,感情再真實,關係更現實。當身份定位到一定層麵,許多事情內裏的含義也就不一樣了。


    即便上官雲澤沒有那一紙婚約,即便高位如老夫人說了樂見其成,隻怕他倆也不太可能一帆風順走到一塊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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