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自己身不由己,很多時候明明站在眼前的便是心愛之人,她卻讓職責與家國天下,橫在兩人中間。


    也心痛明明她知道對不住重淵,卻無法彌補這個肯為自己豁出性命的男人。


    有時候她不禁想,要是父兄健在,她和重淵一定開花結果了吧?


    隻是人生哪有那麽多“如果”。


    從父兄殉國的消息傳來那一刻,她就被桎梏住了。


    而那囚禁她的,是她引以為榮的宏願,也是她到死都無法丟棄的責任。


    他們明明心意相通,可卻無法成為平凡的情侶。


    他們之間沒有誤會,也沒有百轉千回的故事,更沒有懷疑與猜忌。


    沒有一段愛情所會經曆的過程,也沒有一段愛情所會有的波折。


    甚至,連最普通的爭執都沒有。


    沒有了這些,未來好似也成為虛妄。


    但比起那些,她更在意重淵的命!


    此刻除了愧疚和心疼,她的心什麽都不剩。


    白明微深吸一口氣,而後問邢大夫:“您在替我五哥診治時,除了外傷,我五哥的身體可有什麽異常?”


    邢大夫照實回答:“並未特別的異常,隻是從脈象上看,五公子有些虛弱,尤其是脾胃不和。”


    白明微眉頭蹙起:“僅此而已?”


    邢大夫頷首:“依草民的醫術,沒有察覺特別的異常。當時五公子有外傷,且長途跋涉,草民隻當是這個原因才導致的五公子虛弱,所以也就沒有特別向大將軍說明,隻是在五公子的藥方之中,加入一些調理脾胃的藥。”


    白明微又問:“邢大夫,那您有沒有想過,疫病初期所傷害的,是病人的脾胃,緊接著才是各個髒器,最後蔓延至全身,這才出現全身性的症狀。”


    邢大夫點頭:“草民有此設想,所以在給風軍師的方子之中,便是有著針對這些情況的藥。不知大將軍為何作此問?”


    白明微擰緊的眉頭緩緩舒展:“我隻是在想,這是否就是方大夫說的靈感。”


    接著,她看向邢大夫:“我知道,身為大夫,您必然有著研製出治療疫病藥方的追求。”


    “但是我不能把藥酒的方子給您,因為我希望您可以在這段時間,全心全意地照顧風軍師。”


    邢大夫連忙表示:“大將軍的顧慮是正確的,倘若藥方給了草民,必定會影響草民的判斷。”


    “草民雖想要研製出藥方,但於草民而言,這份藥方不管出自誰的手,草民都會高興,為受疫病所折磨的江北百姓高興。”


    白明微頷首:“多謝邢大夫深明大義。”


    邢大夫拱拱手,小心翼翼地表示:“草民先下去給風軍師準備下一次的藥。”


    白明微點頭:“去吧。”


    邢大夫走後,白明微拉了個椅子,坐在浴桶旁邊。


    她微微靠著牆,稍顯疲憊的麵孔,正麵對著蕭重淵的方向。


    雲霧繚繞之中,蕭重淵若隱若現。


    白明微就這麽看著,也不說話。


    撞傷了腦袋的小白貂清醒過來,它搖搖晃晃地走向白明微,爬到白明微的肩上,與白明微一同看向泡在浴桶中的蕭重淵。


    始終針尖對麥芒的一人一貂,這一刻出奇和諧。


    白明微取出帕子,想要給小白貂包紮腦袋。


    然而小貂兒卻不停搖頭,表示並不需要。


    白明微拍了拍它的背:“重淵會好起來的,別擔心。”


    小白貂沒有接受白明微的安慰,扭了扭身子,調轉方向重新趴下。


    小貂兒帶毒卻又能救命,她是知道的。


    但是小小兩個小家夥,哪裏能救得了那麽多受到疫病折磨的人?


    所以她明明看出方大夫對小白貂的覬覦,但是她並沒有提到任何事。


    方大夫也識趣,沒有和她要小白貂和灰灰。


    但這樣一來,在藥方製出來前,必須要另外想辦法攻克內出血的難關。


    “明微。”


    白璟的聲音出現在門外。


    白明微才疑惑白璟怎麽來了,外邊的白璟便做出了解釋。


    “我搬過來和風軍師住一處。一來可以省了一批保護和照顧我的人手,讓他們可以去做迫在眉睫的事情。”


    “二來,就算你是鐵打的身子,你也受不住,在你休息時,我還可以與你輪流照顧風軍師。”


    白明微張了張口,最後也隻是輕輕喚了一句:“五哥……”


    白璟打斷了他:“明微,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是風軍師是我們白府的救命恩人,也是明微你所在意之人。”


    “於情於理,於親於故,我都應該盡一份綿薄之力,除了大夫,還有誰比我更合適照顧他呢?”


    “你放心,盤賬的事情我不會落下,我定會盡快清算,梳理江北的各種情況,讓你們可以開始災後重建。”


    白璟話說到這個份上,白明微也就不再拒絕。


    她告訴白璟:“好,需要輪流的時候,我會告訴五哥。”


    她總不能一直守著,萬一沅鎮有急事,她必須要離開一趟。


    重淵身邊需要有人看顧,誰還能比五哥更可信可靠呢?


    白璟聞言,繼續開口:“我先去收拾一下落榻的地方,等你這邊喚我。”


    白明微應聲:“好。”


    兄妹倆便各自忙活。


    過了一會兒,邢大夫前來與白明微一起,把蕭重淵從浴桶中撈出來,穿上舒適的寢衣,而後安置在床上。


    忙完之後,邢大夫沒有立即退下。


    白明微看得出他的欲言又止,於是詢問:“怎麽了?”


    邢大夫一臉憂愁:“大將軍,給風軍師用的藥,有幾味快用完了,整個江北的庫存都消耗殆盡。”


    “不論是救風軍師,還是用在百姓身上,這批藥都得及時補上,否則就算藥方出來,我們也毫無辦法。”


    白明微點點頭:“此事我自有主張,您專心於您手頭的事即可。”


    邢大夫行了個禮,而後退了下去。


    白明微麵容沉寂下來。


    藥材張侍郎手上有現成的,隻是現在去找張侍郎,必定被張侍郎拿捏。


    還沒到那個時候。


    看來,隻能先看備選方案是否成功了。


    然而禍不單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在這時,護衛匆匆在門口稟報:“主子,不好了!方大夫遇害了!”


    白明微心頭一緊:“什麽?!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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