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聞言,沒有急著開口。


    正如剛剛所想,整個陰謀可得兩個好處。


    參與者能囤積巨量財富。


    幕後操控整個陰謀的人,則能把江北民眾握在手中。


    財富有了,民眾的生死自由又被他們用物資掌握,那麽他們既可以單純的想要獲利,又能做出比獲利更可怕的事情。


    利欲熏心的人意在財,妄圖逐鹿天下的人想要勢。


    參與此事的人,怎可能局限於一方勢力。


    於是白瑜說出了他的想法,並且做出解釋:“殿下,臣認為雙方都可能參與其中。理由是……”


    劉堯讚同白瑜的說法,他道:


    “自始至終,我們的敵人都是一樣的。隻是這一次,我們所麵對的不止是那幾些人,還有著一部分,與那些人因利而聚的勢力。”


    “我們勢單力薄,縱使本王有著將他們一鍋端的野心,也知曉這並不是合適的時機。”


    “北疆數座城,十數萬將士與無數百姓的性命,都不能影響其分毫。”


    “江北一場策劃瘟疫的陰謀,以及被被查出來的貪腐物資,尚且不比北疆的事情嚴重,又如何能動其根本?”


    “所以,本王的想法是,先修枝剪葉,量力而行,把那些給樹幹輸送養分的枝葉一點點剪掉,日積月累,這些盤根錯節的大樹,總會因營養枯竭而死。”


    白瑜附和:“殿下所言有理,依我們如今的能力,將敵人一網打盡未免為時過早,但可以積累有用的籌碼,以圖厚積薄發的時機,一擊必中!”


    “至於那些妄圖插手江北局勢的他國勢力,隻要我們穩定江北局勢,他們自然而然失去任何能引起江北形勢動蕩的機會。”


    聽聞白瑜這麽說,劉堯有些意外:“不曾想,白大人竟然支持本王的想法。”


    白瑜很是認真,話語中卻也滴水不漏:


    “忠言逆耳,殿下若有不妥,臣自當冒死直諫。如若殿下所行之事,合情合理,臣自當舍命支持。”


    劉堯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隨後挑唇:“你又與本王打官腔。”


    白瑜拱手,卻也沒有解釋。


    他之所以讚成九殿下的做法,倒也並非全是恪盡為人臣子的本分。


    隻因九殿下的顧慮,的確是目前無法解決的難題。


    秦豐業的勢力如果那麽容易拔除,祖父也不至於用了大半生與之對抗。


    北燕對東陵的涉足若是可以簡單避免,也不會有百年對峙。


    秦豐業勢力的崛起,是因為元貞帝的倚仗;秦豐業日益壯大,則是因為東陵積弊。


    這其中複雜困難,非他們三兩日所能肅清。


    他還不至於自不量力,覺得僅憑江北查到的東西,就能把對手徹底解決。


    所以九殿下提出的“先修剪枝葉,再斷絕根本”的做法,並無任何問題。


    這時,劉堯收回目光,淡聲開口:“倘若沒有問題,你與本王立即整理出一份章程,連同目前所掌握的所有信息,送去給大將軍,若有不足之處,本王相信大將軍會補上。”


    白瑜應下:“是,殿下。”


    兩人開始行動。


    劉堯繼續整理冊子,白瑜也將查到的消息重點匯總下來。


    兩人很快便完成,正準備將信件命人送給白明微。


    然而,劉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道:“目前可有線索指向姚姓商賈?”


    “本王記得,當初他借船給我們前往慶都堰時,大將軍格外關注此人,說他也是哄抬價格的商賈之一。”


    白瑜恭敬回稟:“事出突然,尚且未查到關聯。”


    劉堯當機立斷:“既是如此,也得在寫給大將軍的信件之中注明。”


    白瑜點頭:“是,殿下。”


    不一會兒,此消息被特意添上,信件也命暗衛送了出去。


    劉堯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桌麵,他用鎮尺將皺了的紙撫平。


    “如今隻待追溯到這些物資的來源,並且大將軍那邊查出參與培育疫病的商人,那麽便可以提審以範知州為主的涉事官員。”


    白瑜道:“大將軍認為,就算對手把朝廷的倉庫當作贓物藏匿地十分安全,不易被發現,對手也不可能沒有任何應對潛在問題的策略。”


    劉堯繼續用鎮紙撫平紙張的褶皺,他的眼神倒映著燭光映照紙張的暖黃,卻讓人感覺不到暖意。


    他說:“左右不過是無中生有,做出幾本證明這批贓物來源的賬本,應該不會有令我們覺得解決難度太大的應對策略。”


    “因為培育疫病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前所未有;倘若不是世子誤打誤撞進入金府,而大將軍又親自去尋世子,隻怕此等惡毒的勾當,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且贓物藏匿在朝廷的倉庫之內,本身就很安全,所以他們應該不會想到,陰謀會有告破的一日,準備的後手自然不必太複雜。”


    頓了頓,劉堯繼續道:


    “不過時間一長,可就說不好了,我們這一次打得對手措手不及,所以收獲頗豐。”


    “但要是讓他們反應過來,依他們這麽多年走河邊的經驗,很快就會有更可怕狠絕的對策。”


    “又或者說,他們很可能狗急跳牆,幹脆孤注一擲,毀去所有的物資,到時候就沒有證據了。”


    白瑜連連點頭:“殿下所言有理,臣附議。”


    劉堯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依舊落在無法撫平的鎮紙上:“白大人,你說,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會不會殺了範知州滅口呢?”


    白瑜霎時會意,而後挑起唇角:“殿下,臣也不知道,但臣想不論他們是否有動作,很快就能知曉。”


    ……


    淺淺燭光,映照在一張美麗的麵龐之上。


    白明微正坐在燈下,閱讀劉堯與白瑜寄來信件。


    她看得極快。


    當所有信件閱讀完畢,她便捋清了事情的大概脈絡。


    打開的信件,正放在桌麵。


    她的手指,輕輕點在“姚德旺”三個字之上。


    她一手撐著下巴,指尖不停地在這個名字上畫圈圈,嘴裏喃喃:“姚德旺,你究竟是誰的人呢?”


    忽然,她的指尖一頓,身子也緩緩坐直起來。


    像是想到了什麽,極為重要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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