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毀屍滅跡


    “或許是因為,你母親的身份特殊,酒僧不想讓你卷入危險之中。”


    生母生平軼事,這是何等重要的一件事情。


    且白伯遠生前身為既定家主,其妻雖亡,卻也該在族譜之中詳細記載,而不是寥寥數語。


    而白珺尚在人世時,與白明微兄妹也應知曉母親的生卒。


    然而他們對母親卻一無所知。


    種種跡象表明,白明微的母親來曆絕不簡單。


    而且這個來曆,絕對不能宣之於口,叫更多的人知曉。


    否則會引來麻煩,亦或是殺身之禍。


    所以她才會成為一個不能觸碰的秘密。


    這些,白明微自然是知曉的。


    隻是身為女兒,她自然也想知曉生母的情況,當這件事情被提及時,她也會震驚好奇,因此才會做出這樣的疑問。


    但她也很清楚,她不該去探詢。


    白明微把頭上的鳳冠取下來,雙手用力一掰。


    鳳冠碎裂,從裏麵掉出來一方不足小拇指長,且比小拇指還要小許多的印鑒。


    她放在手裏,借著燭光端詳。


    印鑒小巧玲瓏,為玉髓雕刻而成。


    除此之外,與其它印鑒並無太大的區別。


    白明微把印鑒妥帖收好,輕啟朱唇:“酒僧隻留下印鑒,這印鑒可以號令哪些人,哪些人又是親信,這些都不得而知。”


    小灰貂倚在主人的頸間,依依不舍。


    黑黝黝的眼睛,噙滿了淚花。


    那雙黑目,如同月下泉中的黑珍珠。


    泛著水光,泛起光華。


    風輕塵輕輕放下酒僧,神色之間,透露著一絲動容。


    他說:“大抵是酒僧放心不下小灰貂,所以才沒有交代印鑒的用法。”


    白明微輕聲細語:“你的意思是,印鑒能號令的勢力,就掌握在這小貂身上?”


    風輕塵頷首:“我們想要將這些東西握入手中,就得需要小灰貂幫我們去識別指認。”


    “為了一切順利,我們就得善待小貂,所以酒僧才會什麽都沒有交代。”


    白明微挑唇,眸色卻漾起一絲傷感:“就算他不這樣做,我們也會善待小灰貂。但是他卻……可見他真心疼愛這隻小貂。”


    風輕塵的神色,忽的變得遙遠:“小白不是普通的貂,它是我幾經生死才來到我身邊的摯友。”


    “我們心意相通,形影不離,可以說它是我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相信小灰貂對酒僧而言,亦然。”


    白明微望著安詳離世的酒僧,聲音忽然變得些許悲涼:“你的意思是說,酒僧與你一樣,也有著不堪回首的慘烈過去。”


    風輕塵起身:“是。”


    白明微長歎:“如此說來,我娘親定是曆盡千辛萬苦,才逃到玉京城,酒僧不讓我去探查,必定是因為太危險的緣故。”


    風輕塵道:“正是如此。把今朝醉納入手中不難,難的是如何令小灰貂擇你為主。隻有它擇你為主,你才能與它心意相通。”


    “如此一來,你就能利用它掌握的有關今朝醉的秘密,順理成章地成為今朝醉的實際主人。”


    白明微無奈:“酒僧可真是給我留了一個難題,小白這麽討厭我,想必小灰也不喜歡我吧?”


    風輕塵麵向一旁眼巴巴地望著小灰貂的小白,輕聲開口:“小白它不討厭你,它隻是被我慣壞了,有時很沒禮貌。”


    白明微靠近酒僧,伸手想要觸碰小灰貂。


    然而那小貂卻衝白明微齜牙咧嘴,做發怒狀。


    速度之快,驚得白明微如刀鋒過體,一陣冷汗。


    “你……”


    風輕塵的聲音帶著驚訝。


    白明微立即回他:“我沒事,別擔心。”


    風輕塵道:“我指的是,你的速度。”


    白明微恍然大悟:“你說得對,事實上我現在的情況,不應該能避開才是。”


    話音落下,白明微的目光倏然看向小小的佛舍前,那兩隻精巧的酒杯。


    她明白了。


    “原來,我們喝下的酒,也是前輩特意準備的。這酒能助我恢複功力。”


    風輕塵走過來,扣住白明微的手腕。


    很快,他又放開。


    他說:“這名前輩,果真是一位釀酒奇才,我想假以時日,你的功力不隻是恢複那麽簡單,必定有所進益。”


    白明微看向酒僧,沒有立即言語。


    這素不相識的人,給她留下了不得了的力量。


    將來會蘊藏於她身體裏的,以及她能握在手中的力量。


    最後,她緩緩開口:“前輩的確是個了不得的人。”


    風輕塵道:“我們先把前輩安葬了吧。”


    白明微點頭,兩人正準備行動。


    忽然,小灰貂再度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白明微不明所以,當即凝眸看去。


    隻見酒僧的遺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扁。


    如同泄氣似的。


    小白猛地衝上去,一口咬住小灰灰的頸肉,把小灰灰用力拖開。


    小灰灰不願意,拚命往主子身上撲。


    但頸部乃是它的弱點,它被咬住便動彈不得。


    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主子一點點變少,一點點消失,而後發出悲愴淒涼的嘶吼。


    仿佛失去母親的孩子,喊得聲嘶力竭,喊得肝腸寸斷。


    最後,酒僧適才所躺的地方,隻餘一套薄薄的緇衣。


    白明微深吸一口氣:“他竟然,連個屍首都不願意留下。”


    風輕塵沒有說話。


    酒僧這樣做,怕是為了毀屍滅跡。


    徹底斷絕能讓小姑娘兄妹連通母親的過去的橋梁。


    人死燈滅,隨著他的離世,小姑娘母親的身世,隻怕再也不為人知。


    二十幾年前,南疆發生了一件幾乎叫整個皇朝傾滅的大事。


    莫非……


    風輕塵想到這裏,思緒驟然被打斷。


    隻見白明微伸手去撿酒僧的衣裳,他連忙搶先一步:“我來。”


    說著,他便伸手去撿。


    小白沒有任何反應,可見這衣裳是安全的。


    但他還是不願意小姑娘去碰。


    他緩緩把衣裳疊起來,然後放到佛舍前,用一塊石頭壓住。


    他說:“前輩是出家人,圓寂後歸於天地虛無,想必也是他的願望。”


    “他既把自己的遺體都毀去,那麽他對入土為安一事,隻怕是不在意的。”


    “就讓他的衣冠,留在這佛像之前,常伴青燈古佛;若有來生,希望他得償所願,了無遺憾。”


    白明微撿來一塊石頭,輕輕地壓在那身緇衣之上。


    她看向哭天搶地的小灰貂,鄭重承諾:“前輩放心,我會照顧好您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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