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救他,我把命給你!


    白明微聞言,猛然按住酒僧的脖子,將其按倒在地。


    腰間的劍抽出一截,逼在酒僧的頸邊。


    她情緒激動:“解藥!”


    酒僧輕輕笑了:“小丫頭,他變成現在這樣,你才是始作俑者,而非貧僧。”


    “倘若不是為了陪伴你,他會來到這裏麽?倘若不是為了陪伴你,他會喝下那碗酒麽?”


    “能讓他去死的是你,不是貧僧。你現在把劍架到貧僧的脖頸上,不覺得諷刺麽?”


    白明微聞言,按在酒僧脖頸的手,劇烈抖動著。


    她眸光雪亮,滿身肅殺,似有劇烈的情緒,正在她胸中燃燒。


    酒僧說的沒錯,風輕塵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因為她。


    但是那又如何?


    眼下不是她在這裏自怨自艾,自我責備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解藥。


    思及此處,白明微的手更用力。


    她鉗住酒僧的脖子,猛然往下按。


    “哢嚓!”


    破敗的木板霎時破出一個洞,而酒僧的腦袋,就深陷那個洞中。


    白明微雙目猩紅,目眥欲裂:“解藥給我!否則我叫你生不如死!”


    酒僧麵上並未露出半點痛苦的模樣,他說:“沒有解藥。”


    白明微提起酒僧,再度將他用力撞在牆上:“我說了,解藥給我!”


    力度之大,那一堵石牆,瑤瑤欲墜。


    酒僧唇角溢出一縷鮮血。


    他不以為意,淡聲開口:“沒有解藥,便是你殺了我,也沒有解藥!”


    “你以為我不敢?!”說完,白明微徹底抽出腰間的劍,猛然刺向酒僧的肩膀。


    酒僧伸手來擋,兩股力量相較。


    不過幾個瞬息,酒僧便落入下風。


    利劍刺破肩膀上的肌膚,於千鈞一發之際,刺\/穿酒僧的衣裳。


    就這樣,把酒僧釘在了牆上。


    酒僧整個人,就像掛在牆上的一件衣裳。


    鮮血滴落下來。


    滴滴答答,在地上越積越多,漸漸漾出一灘可怖的鮮紅。


    酒僧對肩上的深痕依舊滿不在乎,仿佛不知道疼一樣。


    他再說:“沒有解藥!”


    “我不信!”白明微鉗住他的下巴,目光寒冷如刀,“今夜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毀了今朝醉!”


    酒僧一臉無所謂:“想毀就去毀吧,就算你毀了這天下,也還是沒有解藥。”


    這時,風輕塵發出痛苦的嘶吼。


    他是那般折\/磨,如此難受。


    像是陷入了這世間最為痛苦的情感,拚死也無法掙脫。


    仿佛再不救他,他就能死了一般。


    白明微聽著那痛苦的聲音,她無法忍受,終究是闔上雙眼。


    再睜開時,那雙冷冽如刀的眸子裏,已變成了妥協。


    接著,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給他解藥,我把命給你。”


    她說得分外篤定,一往無前而態度堅決。


    她是認真的。


    無比認真。


    因為酒僧的反應,她再清楚不過了。


    她可以確信,今日就算她把酒僧殺了,也得不到解藥。


    而風輕塵如此痛苦的模樣,卻是她第一次見。


    便是在遁世村風輕塵眼疾複發,她也沒見風輕塵這般痛苦。


    風輕塵一定承受著,生不如死的苦楚。


    且還不知,能否熬得過去。


    所以她隻能妥協,嚐試著最後的辦法。


    用她的命去換,成不成?


    酒僧斂住麵上的表情,平靜地望著她:“確定?”


    白明微一字一句:“確定,絕不反悔。”


    酒僧問:“那麽你的家國呢?你死了十萬邊軍怎麽辦?白府上下數百口人怎麽辦?你那未長大的侄子怎麽辦?”


    白明微默了默,斬釘截鐵:“東陵沒有我,還有無數個白明微;白府沒有我,還有上下齊心的一眾老幼;但是他隻有一個!”


    “我欠他的,何止是一條命,要是這條命能給他,我隨時都可以拿出來!少廢話,給他解藥,我用自己的命換!”


    酒僧輕輕拔出她的劍,用袖子擦了擦劍上沾著的血跡,捏住劍尖遞向她:“來不及了。”


    白明微握住劍柄,凝眸:“你什麽意思?”


    酒僧找了些酒,倒在肩膀的傷口上:“這一種酒,沒有解藥,除非他能自己戰勝內心那些積壓成心魔的黑暗,否則,他醒不過來。”


    白明微手中的劍,“哐當”墜落,她緩緩跌坐在地上。


    失魂落魄。


    酒僧開口:“適才貧僧所言,是激進了些,還望小姑娘你別往心頭裏去。自古這兒女私情,講究的就是一個你情我願。”


    “他甘願陪你來赴約,甘願陪你喝下那碗酒,這些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與小姑娘你無關。”


    白明微垂下的眸子,忽然又抬起來。


    她像是在這一瞬間振作了,把劍收回劍鞘,道一聲:“前輩,得罪了。”


    最後,她坐到風輕塵的身邊,望著身軀逐漸蜷縮成團,陷入泥淖夢魘而掙不脫的風輕塵。


    片刻過後,她把風輕塵攬到自己的膝蓋上抱住,輕輕拍打著風輕塵抖個不停的背。


    “你能醒來,你可以的,我信你!”


    風輕塵像是失怙的雛鳥,在滂沱大雨之中尋找溫暖的庇護。


    他枕在白明微腿上,手不自覺地摟住白明微的腰,拚命汲取那些溫暖。


    白明微之所以不願與酒僧糾纏,那是因為她發現了身體的異樣。


    原來自她與酒僧交手時,她發現自己的功力得到了提升。


    記得師父曾說過,有些藥物能夠迅速催增功力,隻是因為過於凶險,所以一般人不會輕易嚐試。


    酒僧給他們喝下的,興許就是這種藥。


    若是風輕塵能醒來,自然也會有他的造化。


    隻是,風輕塵的過去那般淒慘多舛。


    他能醒來麽?


    思及此處,白明微把手掌按到風輕塵的背上,為他輕而緩地輸送內力,以圖能減輕他的痛苦。


    酒僧抹了抹脖子上的傷痕,旋即靠在牆上,又隨手撿起地上的酒壇,尋找那些壇子裏的剩酒。


    若是尋到,他便仰頭灌下,喝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仿佛眼前生死邊緣徘徊的人,與他毫無幹係。


    而身上的傷,也不能叫他疼痛半分。


    白明微一邊為風輕塵繼續輸送內力,一邊把風輕塵緊緊摟住。


    望著風輕塵大汗淋漓,萬般痛苦的模樣。


    她隻覺得,自己的那顆心,仿佛被萬箭穿過,痛得鮮血淋漓。


    風輕塵這樣的男人,如何不能走出自己的心魔?


    她在心底深處,這般相信著。


    然而思及她那一場叫她膽戰心驚的夢魘,她的心又忍不住高高提起。


    她摟住風輕塵的另一隻手更緊了。


    說出來的聲音,卻那般平靜溫柔。


    “別怕,有我在,我陪著你。”


    “不管生死,我都陪著你。”


    ……


    昏睡期間。


    白明微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裏,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父親欲言又止,又有些疏離的臉。


    那原本該故去的父親,就這樣站在她麵前。


    淡漠地看著她,不帶任何情緒。


    “父……父親……”


    白明微張口,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父親從來都是這個樣子,她已經習慣了。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安慰自己,是她害死了娘親,父親一定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她,所以才會刻意與她疏離。


    而不是討厭她的,對吧?


    這時,有一道聲音告訴她:“你父親就是討厭你,就是不想看到你,就是把你當成惡心的髒東西!”


    緊接著,麵前的父親忽然麵目猙獰:“是你害死了你娘親!當日死的為什麽不是你!你這個掃把星!死的怎麽不是你!”


    那些惡毒的語言,如同帶毒的箭矢,成千上萬,像她紮來。


    她就像小時候一般,下意識地想要躲避。


    讓自己縮成一團,不去想,不去看。


    如此,便傷害不到自己。


    可很快,她又站了起來。


    麵無波瀾地聽著那些可怕的話語,平靜地望著眼前雙眸中帶著仇恨和厭惡的父親。


    她說:“你不是我的父親。”


    是的,父親是有些笨拙,是有些無法麵對她那張與母親極為相似的臉。


    然而,父親卻是疼她的。


    從她每次生病時,父親一次又一次偷偷來照顧她可以看出。


    而令她徹底明白的,是看到父親死狀的那一刻。


    她的父親為了毫不相幹的黎民百姓,與北燕強敵陰山血戰,力竭而亡,死後都不願意倒下。


    這樣一個人,怎會不疼愛親生女兒?


    父親對她的疼愛,她深信不疑。


    因此,睡夢中這些惡毒誅心的話語,自然傷不了她分毫。


    後來,父親遠去。


    隨之而來的,是垂垂老矣如風中殘燭的祖父。


    那麽一個老人,老得連路都快走不了的老人,卻被元貞帝提劍刺死。


    一劍穿心,元貞帝麵目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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