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晦氣,這位比你還會做紙人呢。”


    莊德華關上車窗打發走了老奶奶。


    老太太一邊走回送葬隊伍,一邊搖了搖頭。


    嘴巴裏還在碎碎念著:“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不信邪。”


    “這個冬天要死好多人,好多人喲。”


    畢竟路遇送葬不吉利,主家的孝子上前給了司機一個紅包,又遞了根煙。


    車輛停在路邊,一直等著隊伍走過。


    吳秋秋因為那老奶奶的話,拳頭一直在握緊,一隻手不停撥打吳敬之的電話。


    韓韞拍拍吳秋秋的肩膀,刷一下就從車裏消失了。


    他先回去看看。


    隊伍與車擦肩而過。


    孝子抱著遺像,後麵有人捧著香爐。


    遺像上的臉,在某一刻變成了吳敬之。


    吳秋秋眼神一變,等再看去,發現是自己看錯了,上麵是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一路上有女眷不停嚶嚶哭泣。


    吳秋秋吐出一口濁氣,移開了眼神。


    紮著白花的黑色棺材經過,吳秋秋瞥見上麵坐著遺像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身穿紅色的壽衣,上麵都是金色的花紋,一個個福字布滿衣服。


    他盤腿坐著,雙手捧著一盆米飯,不斷抓著往嘴巴裏塞。


    而眼睛一直瞥向吳秋秋,眼神古怪不懷好意。


    在黑色完全覆蓋車窗時,中年男人倒著懸掛在棺材上,腦袋掉在窗外,抓著一把夾生米飯砸向了車窗。


    嗩呐聲漸漸遠去。


    吳秋秋回過神來,送葬的隊伍也已經走得很遠了。


    棺材上也沒有盤腿坐著那個中年男人。


    車子重新啟動。


    載著吳秋秋的歸心與擔憂。


    小區裏,韓韞率先一步到達。


    還未進屋,便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


    黑影也不知所蹤。


    吳敬之倒在了冰箱前。


    身下的血泊將他半邊身子都完全染紅。


    冰箱裏,是他剛買來的菜。


    很新鮮,卻沾上了鮮血。


    一刀封喉。


    韓韞白骨手掌握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本就冷冽的薄唇,此時稍稍抿起,多了幾分冰冷。


    眼神之中有怒火,更多是擔憂。


    若是吳秋秋回來看到這樣一幕,該是多麽難過?


    她沒有親人。


    好不容易有人真心實意對她好,把她當親生女兒的存在,卻......


    韓韞第一反應竟是想隱瞞吳秋秋這件事。


    她分明都做好了準備,想要正式叫吳敬之一聲爸。


    她分明將這裏完全布置好,陰物與圈子裏那些人都傷不了吳敬之。


    她分明計劃好把這裏買下來,她賺了好多錢,她要開店,要好好生活。


    可是,在吳敬之倒在血泊裏的這一刻,吳秋秋那些計劃全部成了泡影。


    一個愛她的人,又一次離她而去。


    甚至,吳敬之的亡魂他都察覺不到任何氣息。


    韓韞眉心抽了一下。


    蹲下身子查看吳敬之的情況。


    這種手段他從前見過很多,通常是專業殺手,一擊斃命,殺完就走,不留下任何信息。


    也就是說,不是陰物傷人,也不是手藝人行凶。


    這純粹是有人買凶殺人,並且還用了某種東西摧毀了吳敬之的亡魂。


    更像是想徹底摧垮吳秋秋。


    幕後之人,恨的,是吳秋秋。


    韓韞脖子動了動,吐出一口氣,隨即抬起了手掌,空氣之中某些銀色的顆粒一點點聚集在韓韞的掌心之中,然後凝結成了一塊塊割裂的畫麵碎片。


    這是吳敬之死之前最後看到的東西,由空氣中殘存的靈魂氣息聚齊的,並不完整,隻能看到一些碎片。


    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身材瘦削的人,殺完人後若無其事地關上門就走了。


    看不到長相。


    黑影應該是抓這人去了。


    吳秋秋終於趕到。


    她站在門口,手裏的手機還在撥打電話,鈴音從桌上傳過來,清脆悅耳。


    吳敬之躺在血泊,渾身冰冷。


    韓韞站起身,擔憂的眼神落在吳秋秋身上。


    “秋秋。”


    他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吳秋秋緩緩邁步走向客廳,腳步很輕很輕,如她的呼吸一樣輕,就仿佛是擔心驚擾了那睡著的人。


    “吳秋秋,你幹啥跑......”莊德華跟上來,沒說完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媽的,是誰殺了吳叔?”


    吳秋秋已然沉默地蹲下身子,抱起了吳敬之的上半身。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冰冷,三魂七魄完全消散,消亡那一刻,從吳敬之的內腑開始,一點點腐爛。


    然後僵硬,冰涼,長出屍斑。


    吳秋秋見過了太多死亡,對死亡的過程太過清楚。


    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此時要麵對的,是吳敬之死亡的過程。


    “爸。”


    過了很久,她嘶啞喊了一聲。


    她就該早點喊吳敬之這一聲爸的。


    現在卻是沒有了機會。


    吳秋秋急促的喘氣,聲音嘶啞,瘦弱的肩膀略微抖動,她在死死克製,壓抑住自己的難過和怒火。


    可某一刻,她還是沒能克製住。


    “啊!”


    吳秋秋尖叫。


    韓韞麵露擔憂。


    他半跪下一條腿,把吳秋秋圈在了懷裏,一隻手摟住肩膀,一隻手輕輕捋著她的頭發。


    “哭吧。”


    感覺到小小的一團在懷裏不停顫抖,韓韞眼神暗了暗。


    一縷縷看不見的殺意,慢慢爬上眼瞼。


    有些人,真的很該死。


    “將軍,人抓回來了。”


    這時,黑影拎著一個人從窗戶進來。


    看到現場情況,又識趣地保持了沉默,將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年輕人丟在了地上。


    那人渾身都是傷,四肢都被折斷了,丟在地上隻有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黑影還毫不客氣又踹了他一腳,啐了一口。


    “是他?”韓韞瞥了一眼,麵孔陰沉,殺意幾乎成了實質化。


    黑影看了吳秋秋一眼,語氣壓低:“是他。”


    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虛弱地睜眼。


    看到黑影那瞬間就恐懼地大叫了起來。


    “別,別過來......別殺我,別殺。”


    黑影給他的陰影可想而知。


    吳秋秋從韓韞懷中抬起頭。


    這瞬間,她的眼神冷得完全不像一個大學生。


    “莊德華,幫我關門。”


    莊德華想說什麽,卻還是咽了下去,砰一下把大門關上了。


    吳秋秋站起身,從身後抽出了那把泛著寒光的彎刀,腳步沉重而緩慢,走向了地上躺著的男人。


    “秋秋。”韓韞一把抓住吳秋秋的手臂,目光擔憂,衝她搖了搖頭。


    吳秋秋不能殺人。


    至少在當今這個社會不能堂而皇之的殺人。


    要殺,也應該他來。


    “韓韞,我殺過人,我很小的時候就殺過人。”吳秋秋睜著通紅的眼睛看著韓韞:“我今天殺了他,我也有一百種方法毀屍滅跡。”


    說完,掙脫了韓韞的手。


    她走到男人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不要,不要殺我......”


    男人看著那把寒氣四射的刀,喉嚨吞咽了一下,吞吞吐吐地求饒。


    “你殺我爸爸的時候,他有沒有說,不要殺他?”


    吳秋秋問他。


    男人嘴巴顫抖。


    他搖了搖頭。


    吳秋秋舉起了刀,一刀砍了下去......


    莊德華下意識別開了眼睛。


    若是吳秋秋今天殺了這個人,師父還會幫吳秋秋破解竊命術嗎?


    莊德華不知道。


    但是過了很久都沒有聽到慘叫聲。


    他回頭看去,吳秋秋的刀劈在離男子腦袋不足兩公分的距離。


    莊德華鬆了口氣,還好,吳秋秋尚存理智。


    那男的已經被嚇尿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告訴我,是誰讓你殺我爸的?”


    吳秋秋是憤怒,是傷心,卻也沒有失去理智。


    這個人和吳敬之無冤無仇,不可能主動行凶。


    還有人。


    “這......我也不認識她啊,我就網上接的單子,沒有見過雇主本人。”


    吳秋秋又把刀舉了起來。


    “我聽過她的聲音,和你差不多大,口音很像京都那邊的人。”男人急忙說道。


    “駱!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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