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太太的死,也是令帽子叔叔們措手不及。


    怎麽有人笑著笑著就死了的?


    而且剛死身體就腐爛成這個樣子,那些蠕動的蛆,令人生理不適。


    羅老太太一死,羅家所有人便集體嚎哭起來,送羅老太太走。


    帽子叔叔們威懾了好一陣,才讓他們安靜下來。


    這時,假潘雲也帶眾人來到了埋屍地點。


    “就是這裏了。”


    她指了指花壇。


    挖開那塊土,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底下埋著的,何止一具屍體,足足挖出來八具屍體。


    有的已經腐爛成了白骨,有的剛埋進去不久。


    而那些還未開始腐爛的,身上都沒有皮。


    除了一具女屍。


    身上衣服完好。


    但是臉皮卻被撕掉了,臉上猩紅的一片。


    “這就是潘雲.....本來他們也要剝掉潘雲的皮,可是老太太說,潘雲生了孩子,不是處女,不配製作人皮影......所以隻撕了她的臉皮,讓我戴上。”


    假潘雲囁嚅著嘴巴,頓了頓,繼續講:“讓我假扮潘雲,就是想以潘雲的名義,殺了吳秋秋,摘出羅家,要實施這個計劃,潘雲就不能活著。”


    看得出來,她自己看到這些東西也很害怕。


    吳秋秋感覺胸口更疼了。


    “潘雲。”


    如果,當時上車潘雲不是坐在她身邊就好了。


    就算坐在一起,她們沒有交集就好了。


    就因為那一次的交集,羅家就殘忍地害了潘雲的性命。


    潘雲何其無辜。


    幺妹兒何其可憐?


    分明隻是萍水相逢,見了一麵,潘雲卻因她而死。


    韓韞悄然站在吳秋秋背後,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無聲安慰著。


    當年,他見過的死亡太多了。


    十年,整整十年,他見到為他擋刀的士兵被利刃穿透胸膛,見到兄弟們為了保護他以身體做肉盾。


    也看到他們,以血肉之軀,築起一道道防線,山河寸土不讓。


    所以他相當能明白吳秋秋此刻的心情。


    也明白,這個時候說什麽都無濟於事。


    “羅家這些披著人皮的魔鬼。”


    一位帽子叔叔咬牙切齒地說道。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潘雲的屍體終於找到了,可潘家人,又該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吳秋秋被帶著走了,很快,潘家人也被通知來認屍。


    來的是潘雲的父母和哥哥。


    得知女兒在兩天前就死了,他們怎麽也不願意相信。


    “我姑娘白天還在,怎麽可能死了兩天,這不是我姑娘,這不是,你們不要哄我咯......”


    潘大叔一張黝黑的臉,此刻沒有血色,他不願意去看那麵目全非的屍體。


    “您冷靜,這件事情很複雜,容我們慢慢給您解釋。”


    然後,吳秋秋也被叫進去配合著說了來龍去脈。


    直到潘家人接受了這個事實。


    離開警局的時候,天又已經大亮了。


    這是吳秋秋在圖星小鎮的第四天。


    旁邊,潘雲的哥哥潘雷突然說道:“我最後一次見我妹,是一個星期以前,她要去接回她男人的骨灰。”


    “我當時說,‘滾,一輩子都莫回來咯。’”


    後來,他妹真的沒有回來了。


    潘雷揉著腦袋:“我當時對我妹的態度好點就好了。”


    “如果我昨天凶的那個,是真的我妹,就更好了,我氣她不聽爹媽的話,要輟學嫁人,還嫁得不好,但是......說到底,她還是我妹啊。”


    吳秋秋猶豫了一下,拍了拍潘雷的肩膀。


    “她不怪你。”


    潘雲的亡魂回來過。


    若是怪,怎麽可能如此安靜?


    潘雲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幺妹兒了,所以死了也要守護幺妹兒。


    潘家一家人都沉浸在悲痛的氣氛之中。


    正好這個時候,餘顧也醒了過來。


    吳秋秋也不合適繼續呆在潘家了。


    離開之前,她去看了幺妹兒,小家夥吃著手指睡著了,粉粉嫩嫩的。


    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爸爸,又失去了媽媽。


    吳秋秋輕輕摸摸小家夥的小臉,把毛倩媽媽給的三萬塊,拆了一萬塞到幺妹的包衣裏麵。


    “幺妹兒,好好長大。”


    岩石裏開出的花,總會更加動人。


    “放心,我會匿名資助她,讓她平安長大的。”


    餘顧看出吳秋秋放心不下,便主動說道。


    “一次別給太多了。”


    吳秋秋看了看門外,潘雷正坐著抽煙。


    不是她小人之心。


    而是實在不敢輕易相信人心。


    潘雷還沒結婚,萬一以後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那餘顧的資助,還能花到幺妹兒身上嗎?


    她給的這一萬,是奶粉錢,這個時期的潘家人絕不會苛待幺妹兒。


    人心都是肉長的啊。


    可三年後,五年後,十年後......


    誰說得準呢?


    餘顧抬手揉了揉吳秋秋的腦袋:“你啊,才十八歲,就已經想這麽多了。”


    慧極必傷啊。


    可轉念一想,吳秋秋但凡遲鈍一點,心思簡單一點,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次了。


    一想到這裏,他就無比心疼。


    走出門,剛好與潘雷視線相撞,雙方客氣點頭。


    一個哥哥剛失去了妹妹,而一個哥哥剛找回自己的妹妹。


    吳秋秋告辭潘家。


    前往洛竹小築。


    在圖星小鎮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紅裙女孩的委托。


    帶走留聲機。


    可那老頭會給嗎?


    那可是他小姑姑的遺物。


    這麽多年,算是古董寶貝了。


    一夕之間,圖星小鎮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鎮民們早起吃瓜。


    畢竟羅家在小鎮上也是相當出名的。


    之前還因為弘揚非物質文化遺產,受到市裏的嘉獎,錦旗現在還掛在皮影館裏。


    結果,就是這樣的手藝人家族,居然犯下了連環殺人案。


    還殘忍地剝掉了人皮。


    不得不說,小鎮的消息傳播是真的快。


    吳秋秋走到那家民宿前,也就是洛竹小築。


    老爺爺端著碗米線坐在門口嗦。


    對吃瓜毫無興趣。


    眼前突然一黑,他抬起渾濁的眼睛。


    見到是吳秋秋,咧嘴笑了笑:“小姑娘,你還是來了啊,住店不?”


    “不住。”


    吳秋秋還是搖了搖頭。


    “???不住別擋我光線。”


    老頭不滿意了。


    “爺爺,我想了解一下您小姑姑的故事呢。”


    吳秋秋上前,幫老爺爺剝了一瓣蒜。


    “哦,老頭為什麽要告訴你啊?”


    老頭子捏起蒜丟進嘴巴裏。


    “我見到她了,她托我帶她去找一個人,但是她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我也不知道要去找誰。”


    吳秋秋坐在老爺爺麵前。


    老爺爺端著碗的手突然一頓。


    片刻後,喝了一口湯,進屋把碗放在桌上,擦了擦嘴,紙巾隨意就丟在了地上。


    “你見到我小姑姑了?”


    他抬起頭,看著那張黑白照片。


    那是小姑唯一一張照片,這些年科技發呆,他送去修複,放大,然後掛在了牆上。


    “對。”吳秋秋點頭。


    老爺爺歎了口氣,拿起帕子擦了擦黑白的照片。


    吳秋秋發現,照片上的紅裙姑娘,此時眼珠子已經看向了自己。


    “我是我爹最小的孩子,我姑姑是他最小的妹妹,生我的時候,我姑姑已經死了十五年了,那年,她21歲。”


    “從小,我就愛聽我爹說小姑姑的故事。”


    老爺爺將吳秋秋領進去,示意吳秋秋坐。


    “她怎麽了?”吳秋秋問。


    “小姑姑身為女子,卻有一顆赤子心,她上了女子醫校,後來隨軍治療。”


    “在北方,認識了一位軍官。”


    “他們私定終身,軍官送她留聲機,後來小姑姑腿受傷,被送回老家養傷,軍官繼續行軍打仗。”


    “他們約定好,等戰事平定,便相守一生。”


    老爺爺歎了口氣。


    後來,姑娘沒能等到情郎。


    戰事蔓延至家鄉,姑娘身死。


    “那位軍官呢?”


    吳秋秋問。


    “上島了。”老爺爺用遺憾的語氣說道。


    那一次多少骨肉分離,多少有情人終生未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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