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秋的話,令駝背老人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


    “你什麽意思?”


    駝背老人問道。


    “你不會以為我真的迷失了吧?”


    她直起腰,掌心托著那隻小白鼠。


    吳秋秋已經意識到,這是有人在幫她。


    應該是流浪漢大哥。


    流浪漢大哥在想辦法把她喚醒,而她哪能辜負流浪漢大哥的好意。


    既然小白鼠拽著她不讓她下橋,證明下橋危險。


    消除恐懼,不就應該直麵恐懼嗎?


    隻要她不再恐懼背上那些所謂因果,她又何必畏首畏尾?


    “我本就是屍胎,是天地不容的存在,我怕什麽因果?”


    那些壓在她身上,讓她直不起身的東西,在吳秋秋挺直脊背時,竟然發出了聲聲哀嚎。


    它們終於破開了吳秋秋的皮膚,從裏麵長出來。


    隻不過,被吳秋秋生生拔除。


    而與此同時,那些拽著駝背老人的手,掌心生出無數黑色藤蔓,一把捂住他的頭,將他扯了大半進入黑暗。


    這一次他完全無法和吳秋秋爭奪控製權。


    這片夢境竟然已經完全被吳秋秋主導。


    那些黑手,那無盡的深淵,都是吳秋秋夢的產物。


    直至徹底將駝背老人吞噬。


    “可惡.....你不要得意太早。”


    駝背老人怒吼著,聲音卻被徹底撕碎。


    抓著吳秋秋的兩姐妹,屍體裏生出了火焰,她們抱在手中的頭顱痛苦連天地慘叫著。卻被大火吞噬。


    她們不甘地拽著吳秋秋。


    吳秋秋卻甩開她們。


    “你們能成為我的夢魘,卻不可能將我留在這裏。”


    她後退兩步。


    兩姐妹屍體抽搐著,從橋上掉進了河水。


    空間開始扭曲,就像被揉皺的水波。


    吳秋秋知道,夢該醒了。


    她沒有沉淪在這片夢境。


    一聲清脆的鈴音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吳秋秋眼球動了動。


    模糊聽到幾個人在說話。


    “醒了醒了,終於醒了。”


    是潘宇飛的聲音,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她睜開眼,屋內燈火明亮。


    潘宇飛等人目光擔憂地看著她。


    “妹娃兒,你看哈這是幾?”流浪漢大哥伸出兩根手指。


    吳秋秋頭有些疼,她揉了揉,沒有回答。


    眾人對視一眼,目光中有同樣的擔心。


    壞了,不會真的成智障了吧?


    “秋秋妹妹,我問你個問題嗷,一加一等於幾?”


    潘宇飛問道。


    吳秋秋拍開了潘宇飛的手,下床穿鞋,走出去了。


    她原本是想去看餘顧。


    就聽到幾人在後麵小聲嘀咕:“完都完了,這下真的變成哈麻批了。”


    潘宇飛說道:“要不我聯係我精神科的好友......”


    流浪漢大哥打斷了潘宇飛的話:“精神科醫生也沒得用,她這個哈麻批和傳統意義上的哈麻批是不一樣的。”


    吳秋秋實在聽不下去了,轉身道:“我謝謝你們,我不是哈麻批。”


    眾人喜出望外。


    “沒傻,還會訣(罵)人。”流浪漢大哥鬆了口氣。


    吳秋秋搓了搓臉:“不過還是謝謝你,那隻小白鼠幫了我。”


    “都是小事,隻要你請我吃五十碗牛肉麵。”流浪漢大哥大方地擺擺手。


    吳秋秋急忙專鑽進了餘顧的房間。


    “哎?餘教官好像叫我了。”


    就硬生生無視了流浪漢大哥的話。


    “好哇,好一個狼心狗肺的小妹崽。”


    流浪漢大哥搓搓手,擠眉弄眼,罵罵咧咧。


    吳秋秋縮了縮脖子,裝沒聽到。


    牛肉麵肯定要請。


    過後再談。


    吳秋秋也並沒有胡說,餘顧看樣子是真的要醒過來了。


    眉峰在動,眼球也在動,將醒未醒的樣子。


    缺一股力。


    吳秋秋雙手結印,點燃了心火,指尖慢慢接近餘顧的眉心處。


    火燒眉毛了,不可能不醒。


    果不其然,餘顧立刻睜開了眼睛。


    火焰倒映在他瞳孔裏跳躍著。


    “我的好兄弟啊,你終於醒了。”潘宇飛三米開外一個飛撲,撲在了餘顧的床邊,不知道的以為餘顧是他義父。


    餘顧懵了一陣。


    這幾天他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想睜眼,眼皮又很沉重。


    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還沒問秋秋事情解決得怎麽樣了,他發生了什麽,迎麵而來的就是潘宇飛那張有點帥的大臉。


    差點給他嚇得魂又飛了。


    他一把推開潘宇飛:“你怎麽在這裏?”


    潘宇飛給餘顧拋個媚眼:“人家還不是為了救你來的。”


    餘顧臉黑了。


    其他人臉綠了。


    吳秋秋跑去屋外吐了。


    真不是她故意的,她入夢太深又經曆了那麽多,本來就一直在反胃。


    這被潘宇飛一刺激,胃全空了。


    潘宇飛的臉色一秒嚴肅:“我還帶了東西來。”


    餘顧從屋外收回擔憂的眼神,問:“什麽東西。”


    潘宇飛從兜裏摸出了一把銀行卡。


    少說有六七張。


    “我去你家把你的銀行卡帶來了,我是真怕你醒不過來了,這麽多錢我又沒密碼,這不浪費了嗎?”


    “你把你銀行卡密碼偷偷告訴我,這樣以後你出點啥事,錢我還能幫你花了。”


    眾人:......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流浪漢大哥伸手捅了捅金丘:“他們當醫生都這麽沒門檻的?不考道德水平的嗎?”


    很少見到比他不要臉的。


    金丘嚴肅回答:“潘宇飛個人行為,請勿上升整體醫務人員。”


    流浪漢大哥比了個ok的手勢。


    餘顧踹了潘宇飛一腳:“爬。”


    這時吳秋秋吐完,喝了口涼水進屋。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都來吳家村了?”


    餘顧看著吳秋秋。


    “你被算計,丟了魂,剛給你找回來。”


    吳秋秋簡短解釋了一遍。


    關於二人的關係,吳秋秋一時還沒想好該怎麽說。


    “對了,餘教官,你多久沒回家了?”


    吳秋秋問。


    “兩三年了,我一直和家裏沒什麽聯係,怎麽突然問這個?”


    餘顧皺了皺眉。


    吳秋秋怎麽會突然打聽他的家庭。


    他這次回去,也準備回家求證一些事情。


    “那叔......我是說,你爸爸的身體怎麽樣,你知道嗎?”


    “聽說不太好,怎麽了?”還是幾個月前,弟弟打電話來說的。


    這個弟弟,當然也是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的父親一直是個玩弄感情的爛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和家裏決裂。


    吳秋秋垂下眼瞼:“沒事。”


    隻怕,外婆也沒有打算放過那個負心的渣男。


    即便真的有一層血緣關係在,對吳秋秋而言,那也隻是個沒見過麵的陌生人。


    是生是死,對她沒什麽影響。


    當然,如果餘顧想,她還是會救。


    僅是因為餘顧。


    與那層血緣無關。


    餘顧總覺得吳秋秋話裏有話。


    是發現了什麽嗎?


    他不禁想,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樣,那他會讓吳秋秋和那個人相認嗎?


    那個人,又怎麽配做父親。


    兩人都不再說話。


    流浪漢大哥看了看時間,打破了尷尬與沉默:“時間差不多,可以去收拾屍皇蟲了。”


    “流浪漢大哥,你和潘宇飛他們去,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啥子事?”


    “招魂。”


    吳秋秋走去堂屋,把白天做好的紙人拿出來。


    “你莫非,要把那陰人的魂招來?讓她住在紙人裏頭?”


    流浪漢大哥恍然大悟。


    他就說吳秋秋咋會那麽心狠手辣,一刀將那陰人砍死了。


    原來早就打算好了,給那陰人做一個紙人身體,這樣一來,陰人不用再受困陰人身份,死過一次,算是重獲新生。


    “但你也曉得,她沒有名字沒有身份,在天地間是個不存在的人。”


    等同於第一次從娘胎出來就死了的人。


    要知道名字雖然隻是一個符號,卻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符號,沒有名字,她根本不可能把陰人的魂魄喊回來。


    況且,喊回來了,還是原本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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