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悲風次弟來,幽光教禪法門開。”


    “鏘。”


    “蒦湯化作青蓮詔,亡人翻身上法台。”


    “鏘!”


    “三尺華帆招魂至,五方童子引魂來。“


    “道場都開始咯,守靈的人咋個還沒有來哦?”


    村長將煙杆別在褲腰帶上,腦袋朝靈堂外張望。


    旁邊一個婆娘趕緊說:“來咯來咯,請紙紮鋪子那丫頭過來幫忙守靈,順便把花圈也拿過來。”


    村長搖了搖頭:”這吳嫂子家幾個不孝的批娃兒,老娘死了都趕不回來。“


    他沉思了一瞬又道:“紙紮鋪子那丫頭,一個人晚上守靈不怕?”


    “怕也沒法,她外婆生病去世欠了好多賬,還要去上大學,肯定啥子錢都掙撒。”


    村長皺著眉頭,狠狠吸了幾口旱煙。


    “花圈到了,大家幫忙去拿一下。”


    幾個年輕人急忙跑出去。


    吳家大門外,少女騎著三輪車,車廂上放著好幾個花圈和紙人。


    她穿著白t,利落的將頭發綁好,臉隻有巴掌大。


    跳下三輪車,和幾個男人一起扛著花圈紙人走進靈堂。


    “哎,吳秋秋,聽說你今晚給吳嬸守靈,你不怕?”


    吳秋秋將花圈放在靈堂兩側,才應了聲:“嗯。”


    “要不要哥陪你?哥膽大。”吳中橋歪過身子湊近,嬉皮笑臉的。


    吳秋秋轉過身,吐了嘴裏的口香糖,一腳踢在吳中橋屁股上:“莫挨老子,各人爬。”


    旁邊幾個年輕人響起一陣笑聲。


    “橋哥,你閑的沒事去把村口大糞挑了,莫招惹我們秋姐。”


    “就是,誰不曉得我們秋姐考上大學,要去大城市讀書,你龜兒哪裏配的上?”


    吳中橋撓撓頭,一陣不服氣,但吳秋秋已經走遠了。


    “她屋欠那麽多錢,爹老子還在坐牢,學費都湊不齊,讀個屁的書。老子配她不是綽綽有餘。”


    他小聲嘟囔著。


    “小秋來了啊。”村長打著招呼。


    吳秋秋接過孝布,熟練地包在頭上,立起一個尖,同時將麻線係在腰上,一邊嘴裏應著村長的話:“來了,村長叔叔。”


    “好好,今晚就辛苦你了。”村長怕拍吳秋秋肩膀,“都怪你吳嬸家幾個不孝順的批娃兒,就不怕老娘閉不上眼睛,晚上去找他們。”


    吳秋秋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棺槨,推著村長往外走:“這裏沒事了,村長叔叔你去忙。”


    那幾個批娃兒孝不孝順她不知道。


    但他們如果回來了,這五百塊,她也賺不了。


    道場還沒結束,吳秋秋跪在棺槨前方。


    農村的靈堂,通常就是堂屋布置的。


    棺槨擺放位置也是頭低腳高。


    腳往門檻處,寓意不要留戀塵世,上極樂世界去。


    棺材正前方供桌上,放著吳嬸的黑白遺照,與吳秋秋剛好麵對麵。


    吳秋秋低下頭,黃色紙錢丟進火盆裏。


    “吳嬸,哥姐他們今兒個趕不回來,我來守您一晚,您安心地去。”


    香灰落在了供桌上,西北角的公雞好像突然受到什麽刺激,撲騰了兩下。


    吳秋秋看了一眼遺像,吳嬸生前那張和藹可親的臉,此刻竟顯出了幾分詭異來。


    香灰的顏色是純黑的,且還在有煙。


    吳秋秋眸子微閃。


    如果上過香,就會知道香灰的顏色是灰色的。


    此時香灰呈黑色,且有煙,外婆說過,這是亡人有怨。


    今晚恐怕不會太平。


    外婆去世前,告誡過她,絕對不能沾染因果。


    可如果今晚出事,不出手恐怕不行......


    做道場的先生不知何時完事已經走了。


    整個靈堂好像突然間就隻剩下吳秋秋一個人,與吳嬸的遺像麵對麵。


    牆上的時鍾一點一點往前走,靈堂西北角的公雞也一直很安靜,白燭光搖曳。


    吳秋秋安靜的燒著紙錢,同時關注著時鍾以及那隻雞。


    時鍾走過了十二點。


    接近一點。


    子時末,同時也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候。


    不知哪來的一陣風,白燭瘋狂搖曳著,兩側的挽聯也發出簌簌的聲音。


    靈堂大門忽然重重的關上,嘭的一聲在這半夜顯得極其突兀。


    然後似乎有腳步聲響起。


    吳秋秋耳朵動了動,放下手中紙錢站起身。


    右手拇指扣住小指,從下往上在兩邊肩膀上拍了拍,轉身後並未發現人影。


    她走過去,將靈堂大門打開,門檻外的石灰上,有一串腳印,到門口就消失了。


    “小秋丫頭。”


    有人拍了拍吳秋秋的肩膀。


    是吳嬸的聲音。


    吳秋秋無意識吞咽了一下。


    來了。


    這是鬼點名,她不能應,也不能回頭。


    她方才用生火手勢,將肩膀上的兩團陽火燒得旺了些。


    一旦回頭,那團火就會被吹滅。


    吳秋秋假裝沒聽到,又用生火手勢拍了拍肩膀。


    棺材突然發出聲音,就像蓋子被推開。


    西北角的公雞一陣撲騰,發出尖銳的叫聲,感覺是被什麽東西掐住了脖子。


    吳秋秋放緩呼吸,若無其事回到棺材旁。棺材好好的,並沒有被推開。


    倒是那遺像上的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笑容好像擴大了一點。


    遺像的眼睛,似乎在轉。


    漸漸的,不管從哪個方位都在盯著吳秋秋。


    吳秋秋摸了一把棺材,上麵竟然有水珠。


    “怨氣竟然這麽重。”吳秋秋皺著眉,低聲自語。


    語氣帶著凝重。


    “早知道多收點錢了。”


    要知道她除了還高利貸,學費也還差一大截呢。


    後方突然一陣悉悉索索,就像有人在咀嚼什麽東西。


    吳秋秋側身看過去,瞳孔驟然一縮。


    一個蒼老的身影蹲在西北角,手中抓著那隻公雞,並咬斷了公雞的脖子。


    方才的咀嚼聲,就是吞食生肉的聲音。


    似乎是發現了吳秋秋的注視,那人影轉過了頭,嘴角滿是鮮血,掛著碎肉和雞毛。


    赫然是吳嬸的臉。


    與生前的和藹不同,此時的吳嬸一臉詭笑。


    “是小秋丫頭啊,嬸子好餓啊。”


    吳嬸拎著死公雞站起身,朝著吳秋秋走過來,一邊走,嘴角笑容擴得更大,幾乎咧到了耳後根。


    眼看著吳嬸就要走到麵前,吳秋秋急忙抓起一張紙錢,蓋在了遺像的眼睛上。


    錢遮眼!


    果不其然,吳嬸好像突然就看不到吳秋秋了。


    她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嘿嘿,小秋丫頭啊,你藏到哪裏去了?”


    “快出來吧,嬸子已經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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