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康心中早有準備,他神色一斂,迅速撩起袍子,恭恭敬敬地麵向丘處機跪了下去。


    他心中對丘處機的厭惡翻湧,但麵上卻依舊是副低眉順眼、恭恭敬敬的模樣。


    王處一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已然明了師兄丘處機這是要處罰徒弟。但他暫且不便出聲,隻得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靜觀其變。


    丘處機怒視著跪在地上的楊康,厲聲喝道:“楊康!我來問你,你是否對我這個師父一直心存不滿?”


    楊康一聽這話,臉色驟變,對師父不敬在江湖中可是大罪,這臭道士分明居心叵測。


    他心中雖憤恨難平,但嘴上卻堅決否認:“師父,弟子惶恐至極。弟子心中對您一直敬重有加,何來不滿之說啊。”


    他微微抬起頭,接著說道:“是弟子哪裏做得不對,惹您生氣了?還請您明示,弟子定當改過自新,絕不再犯!”


    楊康的態度十分軟和,然而丘處機卻絲毫不為所動,完全不吃他這一套。


    “教中之事分明已然過去,如今你卻再三攀扯,怨氣橫生,我看你對我的處理結果極為不滿啊。”


    丘處機語氣低沉,如悶雷般在楊康耳邊回響。


    “師父,弟子沒有!”楊康急忙回應,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與恰到好處的委屈。


    “沒有?哼!你嘴裏永遠答應得好,你以為我還會被你哄騙過去?”


    丘處機怒視著楊康,繼續道:“今日你與趙誌敬之事,鬧得人盡皆知,如果不是你王師叔,全真名聲必將因你二人蒙黑!”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責備與憤怒,對楊康的不滿顯而易見。


    “趙誌敬由你師叔處置,你就由我處置。鑒於你未在教中接受教導,就不用上報教中了,直接由我這個當師父的懲罰。因你牽連教中名聲,罰你五十棍,以示懲戒,你可有異議?”丘處機語氣嚴肅,不容置疑。


    當然有異議!


    楊康心中怒火中燒,幾欲將他的理智完全吞沒。


    明明是趙誌敬偷了他的玉佩,還找人準備誣陷他。若不是他有所察覺,拿了趙誌敬的身份牌子換回自己的玉佩,和青樓女子廝混且拒不承認的罪名便會扣在他楊康頭上!


    哼!到時候他丘處機能如王處一一般公正處理嗎?


    恐怕會恨不得將他貶低進泥裏,然後一腳踢開,以彰顯他的所謂公正!


    對於趙誌敬這種小人,他若不還擊,難道還要以德報怨不成?


    他丘處機不願還他公正,他楊康便自己去尋。如今他明明已將自己撇開,卻還能被找出罪責強行扣在頭上!


    憑什麽!


    “師兄,息怒。今日之事已證據確鑿,是趙誌敬這孽徒生出的是非,不能怪罪師侄。”王處一見丘處機要以此處罰楊康,心中猛地一跳,趕緊出言說道。


    王處一看著麵色難看的楊康,心中不免有些擔憂。楊康此人目前看著確有幾分滑頭,但也無大錯,好好教導著便也罷了。


    師兄如此處罰,恐怕會讓他心生記恨,以至走上彎路啊。


    “師弟,你勿要插手。今日我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服禮教、不敬尊長之輩!”丘處機態度堅決,絲毫不為所動。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嚴厲與決絕,仿佛一定要讓楊康受到懲罰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穆念慈本來就被丘處機的胡攪蠻纏搞得十分厭煩,這時看他一副不拿楊康撒氣不罷休的樣子,實在忍不住想要說句公道話。


    “丘道長,可容我說一句?”


    丘處機看見出聲之人,眉心猛地一跳。


    穆念慈沒有等他回應,繼續說道:“丘道長教訓徒弟,我這個小輩本來不應該插嘴的。但是,楊康是我爹娘的兒子,鑒於這層兄妹關係,我想,我還是能夠說幾句的。”


    聽到穆念慈的話,王處一震驚地看著楊康。


    這是楊兄弟的兒子?!


    師兄的徒弟不是金國小王爺嗎?王處一心中滿是疑惑。


    細看之下,楊康與楊兄弟眉眼間確實有幾分相似,而其出眾的長相或許也是隨了楊嫂子,如此看來倒也說得通。


    不過,楊兄弟性格剛直,就如他這兄長一般,可這楊康的性子卻與他大為不同。這,可能也和其中的變故有關吧。


    王處一暗自猜測著。


    “丘道長,剛才你問了楊康是否對你不滿。我想說的是,楊康滿不滿的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是楊康,我肯定是不滿的。”


    看到丘處機變了臉色,穆念慈繼續說道:“丘道長,你為人仗義,嫉惡如仇,令人尊敬,在江湖上乃是頂頂有名的人物。然而,不知為何,在關於楊康的事情上,你總是十分過激。


    就今日這件事情而言,你一味偏袒趙誌敬,完全不信任楊康,你對他的不滿顯而易見。可以預想到,之前遇到類似事情,在你心裏錯的一方永遠是楊康。


    但是,楊康他目前有做過什麽違背道義、令人不恥之事嗎?好似並沒有吧。”


    “丘道長,不論如何,楊康在你這個師父麵前總是畢恭畢敬的。今日你對楊康這一頓打之後,你想讓楊康如何看待你?


    如果你再問他,他是否對你不滿,就算他誠心誠意、發自肺腑地說否,你會相信嗎?”


    “誒。”


    穆念慈歎了口氣,看著麵色漲紅的丘處機,繼續道來自己的話,“丘道長,說到這裏,我並非為了指責你。你也費心費力教導著我義兄,他的這一身功夫仰賴於你,我們不是不識好歹之人。


    我隻是想說,楊康他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麽壞。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麽惡事,你這個當師父的完全可以懲戒於他,我絕對不會出言半句。


    甚至,如果他確實罪孽深重,我亦可給你遞刀子。”


    穆念慈不顧幾人複雜的臉色,話音一轉,道:“但是,如果他沒有做錯什麽,還請你稍微包容他一番。對於一個強性子的人,棍棒隻會打折他的脊梁,讓他走入極端。”


    “最後,我想說的是,如果你們師徒二人真的實在難以相處,那就斷絕師徒關係吧,眼不見為淨。”


    隨著穆念慈的話落,在座幾人都睜大了眼睛,就連楊康也錯愕地看著穆念慈。他實在沒想到,她會冒大不韙說出如此之話。


    不過,這確實也說出了他的心思。他對丘處機不滿已久,這份師徒關係並非他楊康強求來的,他卻因此受盡了窩囊氣,他著實不稀罕。


    穆念慈這番話是她發自肺腑之言。


    丘處機無法教導楊康,楊康亦不服丘處機。在楊康心裏,丘處機甚至都比不上梅超風,他對梅超風的尊敬可能都遠超丘處機。


    梅超風雖然功夫不錯,但她不過是一個無家可歸的落魄瞎眼婆子,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比不上身為正道表率的丘處機。這個選擇,傻子都知道該怎麽選。


    楊康不是傻子,但在他心中,梅超風可能才是他的師父。


    穆念慈猜測,肯定是丘處機對待楊康的態度出了大問題。楊康是個自傲之人,他在丘處機身上感受不到來自師父的關愛,有的隻是說教與貶低,所以也就沒有真正拿丘處機當師父。


    如今,這塑料般的師徒關係,不用任何考驗都已岌岌可危,實在沒有必要一直捆綁在一起互相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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