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照進來的光線暗了些,屋子裏光亮不足,霍立眯著眼睛呆愣了幾秒才穿好拖鞋,腦子不太有精神,很少中午能睡這麽久,班裏午休也就一個小時,而且還睡不足,一般趴了快四十分鍾得去上廁所。


    再回來睡意就沒了。


    霍立懶得開燈,一邊看手機一邊打哈欠,眼皮子就好像提前進入到了退休期,耷拉下來顯得眼睛都小了圈。徑直走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手就捧著水洗了把臉,液體沁涼的溫度透過皮膚刺激神經,鑽進骨子裏凍了會,精神才從緩慢呆滯未睡醒狀態的殼子裏鑽出來。


    他突然伸出手,嘴角繃得很直,手指對著鏡子摁了摁喉結,突出的軟骨組織結構摁下去抵住喉管一陣難受,手指上的水珠沾在突出的軟骨組織上,又順著往下淌。


    他鬆開摁著的手指,重重呼出一口氣。


    腦子裏像默片似的播放,幾幀畫麵交替,還是忍不住浮現起陳弋的動作,那個人眼眸灰暗卻又抑製,即使沒有觸摸那個人的手,也能想象到是骨節分明的手,冰涼的溫感。


    特別是無名指食指,不說是最修長的,但看起來就像是雕刻出來的一樣,微微顯露的血管和指甲長度都能大概想象出來。


    想到這,他促然搓了搓手指,眼裏一片默然。


    霍立走出去扯了張紙巾擦手,扔進垃圾桶時看著上麵一層的紙巾罪惡感爆棚,撕拉一聲一張草稿紙被他扯下來,然後蓋在垃圾桶最上麵,想著趕緊把垃圾倒了。


    霍立往樓下走卻發現李翠翠躺沙發上睡著了,電視劇沒有關,依舊播放著肥皂劇,聲音很小,湊近才能聽見裏麵女主說:“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


    霍立:“……”


    他提了提手上的一袋垃圾,思慮再三還是過去看看。


    雖然把老媽吵醒的後果很嚴重,但擱著睡覺很容易著涼啊……


    怎麽說她兒子也是出於善心……


    霍立自我感動了把。


    睡姿沒有任何特點,就是頭發糊了一臉,手臂張得很大。


    霍立想出了大鵬展翅這個詞。


    他歎息一聲,伸手撩開李翠翠的頭發,睡著應該是沒有表情的,但李翠翠微微鎖起的眉頭透露出一絲憂愁,連同唇角都是繃直的。


    霍立看著躍動的神經忽地被壓了下,停在半空的手張開又握成拳,最後頹然垂下。


    李翠翠眼睛邊上似乎有些很淺很淺的印子,眼窩輪廓立體向內凹陷,仔細看似乎還浮著層淡淡的烏青。


    其實中午他們才說了話開了玩笑,自己還被李翠翠趕走。


    沒有過多久時間。


    那時候看著也沒事不一樣,可能是人醒著就會多防備一些,不容易露出不願意讓別人看到的一麵,所以顯得雲淡風輕,盡管是睡著了也是麵帶愁容。


    霍立莫名覺得李翠翠像是消瘦了些,不是身體上的,而是一直灑脫、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罵兒子罵老公沒有一點留情的老媽,好像坍塌下了一塊。


    心裏忽然冒出個想法,李翠翠有事再瞞著他。


    無形卻又衝擊感官,就像誰都不知道風什麽吹起,一直到皮膚被刮得冷颼颼才反應過來。


    霍立恍惚了一瞬,回過神來時手抖了下……


    “想什麽呢……”霍立自己也不知道是對著空氣還是對著自己,亦或是睡著的老媽念了句,“能有什麽事……”


    肯定是自己太感性了,估計就是被陳弋撩的,神經都撩出毛病了。


    霍立安慰了下自己。


    好在李翠翠蓋了毯子,霍霍大尾巴也壓在李翠翠身上,家裏開了暖氣應該也不會太冷。


    校霸不是白當的,雖然考試不太在行,力氣方麵把老媽整回房間是有的。


    李翠翠也不重。


    不知怎麽的,從小到大,第一有這種感覺,感覺老媽有點孤單了。


    霍立心想以後周末還是多回家吧。


    也不知道霍成什麽時候回來。


    在手機上,父子倆個幾乎沒怎麽聊天,霍成的聊天框已經被壓在了最下麵,霍立沒有刪除聊天框的習慣,翻的時候總覺得應該馬上就要出來了,所以手指滑動得很慢,結果往下翻了好久才找到。


    一點進去看了下日期,最近的一條消息還是霍成發過來的。


    說的是關於轉學的一些事,霍立沒回。


    他知道,其實霍成就是個不擅長表達的父親,許多的事情會認為沒有必要說,或者他自己覺得說了也是白費。


    讓霍成去談生意那簡直就是商業殺手,但把家庭關係往這一放,對李翠翠還好,就自個老婆自個寵著,但對於霍立,霍成的態度就更複雜些。


    他點進霍成的朋友圈,加載圈旋轉一秒後冒出一片空白的界麵,什麽也沒有。


    霍立注視霍成頭像許久,終於開始打字。


    你……


    刪掉。


    -霍立:“你什麽時候回來。”


    發完消息霍立朝床上的李翠翠看了眼,眸子裏劃過一絲疑惑。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次,他卻感到莫名的惶恐,似乎又層看不見的烏雲慢慢密布。


    霍成那邊沒有回消息,估計是隔了十三個小時的視時差,那邊的時間應該還是淩晨。


    他輕輕合上門,緩步挪了出去,霍霍已經醒了,朝他活蹦亂跳,在客廳的沙發上蹦來蹦去。


    霍立過去捏了下霍霍耳朵,“你還小嗎你。”


    霍霍嗚咽一聲,朝霍立搖尾巴。


    認錯態度還算良好,霍立把差點從茶幾滑下去的玻璃杯給扶正,彎腰時映入眼簾邊角的是一抹藍色,在地上,厚厚的一團。


    他起身撿起來,抖幹淨上麵沾染的灰塵,是李翠翠織的毛衣,滾到沙發角落縫隙的還有一團毛線。


    這件毛衣似乎之前就看見李翠翠在織了,隻不過那時候還沒有形狀,他還以為是張毛毯,現在展開來看,大概是他的尺碼。


    霍立手指倏然收緊了些,瞥了眼霍霍:“你弄地上的?”


    剛得到赦免的大狗眼見自己又闖了禍,趕緊撲倒霍立身上一會汪汪一會嗚嗚,大舌頭舔過的地方都留下了深深淺淺的印子。


    忽然,霍霍扭身往沙發底下一鑽,又叼出個大一號的。


    “霍成的?”霍立皺著眉說。


    “汪汪。”是的。


    一人一狗定在原地幹瞪眼,霍立想罵幾句又不知道罵這個蠢狗什麽好,差點讓母愛變成它的新狗窩了。


    霍立杵著臉把衣服給扔進洗衣機,完事後略過霍霍去丟掉帶有負罪感的垃圾。


    霍霍被關在門外,爪子撓了幾下門幹脆就趴門口了,霍立再次攤開桌上的題目,手指轉了幾圈筆,打開了桌邊的小台燈。


    總覺得煩躁,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跟哽住了似得,倒不是因為霍霍搗亂,原本就挺鬱悶的。


    沒睡夠?老媽?


    霍立腦子放空回憶了遍,似乎忘掉了什麽事情。


    似乎還蠻重要。


    眼睛一瞥手機上的時間。


    整個人瞬間回魂了。


    “臥草,老子還要去接他!”


    霍立站起身趕緊穿鞋。


    ……


    第三卷各個考場裏麵都空缺了幾個人,估計是早上第二卷考試太難心態爆炸,覺得沒希望了就沒來了。


    這三場都是初賽,主要是篩選大多數人,這學期底還有複賽,才是真正爭奪名次的時候。


    人也隻會越來越少


    試卷發下來陳弋看了下題目,和以往一樣都是五道大題。


    這次他在四號考場,考場的序號沒有影響到他的做題速度,本來他沒想這麽快寫完,按照常理他寫完後還會再檢查一遍,結果再演算一遍。


    前兩場考試他都是這樣,和題目難度無關,隻是養成了習慣。


    懶得出錯,所以會再檢查。


    這次卻沒有,五道大題需要一定思路和方法,琢磨到一根線後抽絲剝繭一樣分析完成,寫完答案,他看了眼時間,四點二十。


    也不知道霍立起來沒有。


    陳弋轉眸看了眼窗外,答題卡草稿紙試卷都要上交,他疊好後起身上前,後麵聽見動靜也跟著朝前麵看。


    “臥草,這麽勇?”


    “這就寫完了?”


    “……”


    本來就是發發牢騷,監考老師一個眼神掃過去立馬給止住了,他接過陳弋遞過來的三張紙,微笑示意可以出考場了。


    陳弋嗯了聲,腳步卻不自覺加快。


    也不知道霍立來了沒有。


    考試沒結束無關人員還不能進警戒線以內的區域,第三卷考試也就是最後一場,霍立到的時候發現安保人員明顯比早上的多,警戒線都拉了兩條,生怕這場考試被破壞。


    霍立找了個早上差不多的地方走過去,其實除了霍立還有很多家長,大多數是來給孩子加油鼓勁的,現在站著蹲著一片人。


    中年大叔把耳朵夾住的一根煙取下來,火機哢得一聲點燃後一臉愁容,“我兒子數學不行啊,也不知道到底怎麽樣了。”


    “哎呀,你就是十二中那個第一的家長吧?”此時一位麵容姣好的婦女喊道,“開家長還看見你和你兒子上去演講了呢。”


    本來鴉雀無聲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紛紛向這位家長露出羨慕的目光,十二中是這一片最好的學校了,他兒子還是第一,這不就是市第一了嗎,換算下來著比賽第一妥妥被預定了,大家都捧場說他兒子鐵定穩了。


    你一句我一句給這位家長高興得不行。


    霍立正往耳朵塞耳機,手機還在音樂播放界麵沒點下去,後背忽然被拍了一下。


    一回頭胖大海就這麽擱他身後,雖然能看出來胖大海不是嚴肅審問的態度,但習慣了這個閻王爺臭罵的勁,霍立覺得有點滲人,不自覺把手機塞進口袋,朝耳朵塞耳機額手停在半空一秒收了回去。


    “等一班那幾個?”胖大海從這場考試開考就等這裏,上午那場市一中別的班有幾個人考崩潰了,一回酒店就說不考了,想回去。


    他中午飯都沒吃,就苦口婆心勸了好久,最後把市一中統共十幾號人給護送到考場了才放下心,剛才餓得慌出校門買了燒餅揣口袋,一回來就瞅見個人,盯了好一會終於確認時他們學校的霍立。


    霍立眼神躲了躲,最後落在胖大海的地中海上,似乎茂盛了點。


    果然心平氣和有利於身心健康,中年人就該多笑笑,學習下老胡的思想生活作風,快奔五的人了,頭發比好些學校女老師還茂密,假如頭發長點臉一遮,其實還真不還分辨是胡先生還是胡女士。


    雖然他是來找陳弋的,但順便接下其他幾個也不是不行。


    霍立無奈撒了個謊。


    胖大海上下掃了他幾眼,平時就看他們這群人成天混一起沒個正經樣,不過一點好的是不管什麽事情都能擱一塊抱團取暖,據老胡說著一群人還一起學習一起進步,胖大海也放心了不少。


    而且霍立同學成績從剛開始到現在進步不少,到底是在一班,從倒數第一,離倒數第二差將近七八十分,到爭上了幾個名次。


    至少不是墊底的了。


    如果放在別的普通班班裏,估計也算是個中等水平,而且目前霍立還是在穩步上升的,考個本科沒問題,就看是好與稍遜的區別了,至於一本還是隔得不少。


    胖大海想著從口袋掏出燒餅,肉餡是牛肉的,一股香味讓人流口水。


    說不定拚一拚也有可能。


    最後一年覺醒逆襲的例子比比皆是,這讓胖大海又是心頭一暖,對霍立越看越順眼,指不定又是個重本的苗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加油啊小夥子。”胖大海露出個老胡式的標準笑,儼然就是一副關愛學生、和藹可親的偉大人民教師。


    “啊?”霍立有點懵,不知道怎麽就說到這個點上去了,就是腦子轉得比較快,迎合地說:“好好,加油努力。”


    一種市一中光榮複興的使命感讓他不由得背脊都挺直了。


    “下午吃飯了嗎?”胖大海這時說話像個略帶嚴肅的家長,心裏頭關心語氣還是生硬,“牛肉的,吃不吃?”


    霍立差點咬到舌頭,因為緊張而揪住衣角的手指霎時間鬆開,“不吃不吃,待會……待會應該和他們出去吃。”


    其實這個他們隻有一個人,但為了避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霍立還是選擇說他們。


    胖大海睥睨一眼,對現在學生們的飲食習慣表示不理解。


    霍立手擦了擦冒出的冷汗,對著胖大海訕笑幾聲看手機。


    四點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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