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化上了句號。我走上了社會,夥伴們也作鳥獸散,當兵的,南下做生意的,當然還有的犯了事進去了。我也是亂七八糟地找著工作,給電腦公司打工,給遊戲機房看店,甚至給賣d版光碟的小販們當過「媒子」(北方人叫「託兒」)。錢雖不好賺,但是每個月也夠維持自己的開銷。96年底,我自己攛起了一台電腦,爹媽也就放心了,「我兒子懂電腦,天天關了門鑽研到三更半夜。」


    就在我剛剛有了自己的電腦的時候,我得到一張叫「無厘頭」的光碟,裏麵有個叫「紅燈區」的文件,我打開一看,呆住了:這是一個網際網路上的色情網頁的索引。好像是台灣人製作的,對每一個世界知名的色情網站都有詳盡的介紹,還附有很多色情圖片,這可不同於我平時看到的所謂「三級」圖片,用現在掃黃部門的定義是絕對的劇毒內容。我像開了竅一樣,原來更「精彩」的內容在網際網路上!


    96年,國際網際網路絕對是個新鮮的不得了的事物,很多人根本還不知道它是何物,電網、漁網?我所在的這個省級城市的電信部門也才剛剛開辦這項業務,光開戶費就要1500多塊,每個小時的使用費也在10元左右,還不包括電話費。我那時剛剛幫一家電腦公司拉成了一筆十幾台生意的買賣,所得的回扣正在口袋裏發燒呢,隻當贊助人民的電信事業吧。


    很快,我成為了中國首批個人inte用戶中的一分子。(現在媒體都在搞中國的網際網路發展歷史的回顧,怎麽就沒人來採訪我呢?奇怪)記得那天,我按照說明書設置好了電腦,點中了「聯接」,隨著我那144的貓發出「吱吱呀呀」的叫聲,我的心中一陣陣地發緊,簡直就要揪到一起了。聯接成功!我抖抖豁豁地在ie3.0的地址欄裏輸入了一個我在「紅燈區」看到的網址.★★★(奇怪吧,我居然沒有去當時已經小有名氣的yahoo或者國中網、上海熱線的什麽地方,居然……原諒一個好奇的年輕人吧,寬恕是人類最偉大的美德)。


    站


    很快,令人心驚肉顫的畫麵出現了,雖然很慢,但是我的網上放浪生涯也就這樣心驚肉顫地開始了。


    那時的中文網站真的很少,再說我也不感興趣。我日以繼夜地在網上辛勤地「工作」著,聯接、打開新窗口、下載、另存為。。。很快我的硬碟爆滿,換硬碟,再換硬碟。想想那時真的幾乎到了變態的程度。很多「頂級」的劇毒黃站都被電信部門屏蔽了,我又在網上學會了使用代理伺服器,常常很「自豪」地坐在電腦前麵:哼!想擋住我,沒門!沒有我想去而去不了的地方。在一些黃色新聞組裏還學會了怎樣在網上隱藏自己的蹤跡,不被監控部門所發現:哼!俺大俠「踏雪無痕」。


    在網上,想學壞很容易,而且能教你如何更壞。自從我在一個國外的華人聊天室裏聽了半宿那些人半真半假、誇張刺激的性經驗後,我也愛上了網上聊天這個行當。那時中國的女孩子上網的幾乎是鳳毛麟角,大多數用什麽「麗麗」、「小可人」名字在聊天室出沒的都是些男扮女裝的傢夥。我曾經和一個叫「lily」的據說是在日本留學的上海女孩聊了10幾天,後來甚至朦朦朧朧地覺著有點喜歡她的時候,有一天言語不和吵起來,她忽然髒口無比地罵起大街來,我才恍然大悟,「她」原來和我一樣是個大老爺們!


    還有一次,遇到一個叫「寂寞女孩」的,說了沒幾句話就和我聊起了「女性自慰」的敏感話題,說話還老「嘻嘻、你壞」地勾你,一會兒又說她「受不了了耶」,我這份噁心啊,「她」還主動要把芳照寄給我,打開一看,哈,酒井法子!


    還好我對這種變態的聊天沒有沉迷太深,一般都是一邊在下載圖片,一邊和他們嘻嘻哈哈地哥哥妹妹地侃著,心裏罵著「變態」(哎,我難道不也是變態麽?)。嘴越變越油,對外界越來越漠不關心,每天除了出去賺錢就是上網(賺錢就是為了上網啊)。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越來越多的時尚媒體卻把我這樣的人叫做「新人類」,很「酷」,很「前衛」。說我們瞧人的時候都是眯著眼睛虛著看,你知道什麽啊,那是熬夜熬的,缺覺!


    站


    每天那些色情網站都會更新很多內容,我再樂此不疲也總覺得有些厭倦,看來看去都是那些東西。就在我越來越感到空虛無助的時候,電信部門開始搞大優惠,上網開戶隻要8塊錢,網費電話費還能捆綁包月。上網的費用一下子就降下來了,大量的新網民湧入。我也有點失落,好像昨天還駕著宇宙飛船,今天一下子就混同於普通群眾騎起自行車了。也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反正網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自然那些真正的「美眉」們也開始落網了。


    借著這股落網的浪潮,我和一個夥伴倒騰了一批廉價的貓(modem),小小地發了一筆,每天自然更加心安理得地坐在電腦前繼續在網上遊蕩。


    中文網站越來越多,速度也越來越快,我們原來那批在國外網站流浪的人,漸漸地也開始在國內網站出沒,一些大型的虛擬社區慢慢地都被我們所占領,畢竟我們都是些「老蟲子」。一般的站長都不大敢得罪我們,甚至聘請我們做什麽「特邀觀察員」,因為我們的手下總有一大批剛剛上網的小蟲蟲追隨,我們能給這些網站帶來他們最需要的人氣。天天在網上被那些小蟲蟲們叫著老大、老大,自己好像也有了些身份。誰也不問你在生活中的真實身份,網上誰關心這個。很可笑的是,我居然也常常被小網友拉到聊天室去調解摩擦,時不時還教訓教訓人;在bbs上有時也道貌岸然地寫幾篇得體的心情文章(天知道,我那些東西全是從網上改頭換麵地弄來的),居然還從者如雲。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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