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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的談話嘎然而止。而終止這場偉大的談話的，是一隻盤旋在它們頭頂上的蒼老的手。
「到底選哪個好呢……」一個幹癟沙啞的聲音似乎在自言自語。
「太婆！我都是便宜賣給你了，你還挑什麽挑！通通拿走啦！」
蒼老的手卻並沒有一絲隨便的意思，仍然固執地在所剩無幾的番茄裏挑挑揀揀。
小小和青，一隻番茄與一隻西紅柿，這時才意識它們現在麵臨著什麽樣的處境——要麽被人買走，成為某家廚房裏湯鍋裏的美味。要麽就是被無情地倒進垃圾堆裏，到時也許隻有幾隻飢餓的野狗肯來嗅一嗅。
蒼老的手終於還是撿起了那隻叫做小小的番茄——雖然長得畸形了些，好歹還算大個兒。
小小懸在嗓子眼兒上的心總算放下去了。比起被野狗吞食，體體麵麵地死在人類的餐桌上也許是一隻番茄最好的選擇。
它，哦，照小小現在的想法，「它」現在已經在思想上升華到了「他」的境界了——他在被放入另一隻汙穢的菜籃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看了看仍舊留在筐子裏的青，他的偶像——悲哀的是居然被他看到青那雙嫉妒的眼睛——啊！
老太拎著菜籃走遠了。
一隻又瘦又小的番茄——或者是西紅柿——突然從筐裏掉出來，在地上跳了跳，滾進了黑暗骯髒的陰溝。
範小進考研
----
上篇
2000年：8月。
高考放榜。範小進考上中國人民大學政治學係，這一年他17歲。全村轟動。村裏的百齡老人範老q說：「論輩份，我是範小進的高祖呀!」 村裏的黨支書範文革說：「範躍進，你這傢夥真有福氣，生個兒子這麽聰明!今天晚上咱兄弟喝幾盅!」村裏的能人兼包工頭範愛東說：「小進，從小我就看你有出息，這不是考上了名牌大學! 學費貴不貴？缺錢了你言一聲!」村裏的範二妞偷偷地對範小進說：「你當大官了可不能忘了我，小時候過家家時你親過我，你敢不認帳!」
範小進的父親陪著兒子去縣一高領了通知書，還特地找了家複印店放大複印了一份，裝裱起來，掛在家裏的泥牆上。範家的牆上貼滿了小進歷年來得的獎狀，從小學到高中。
範小進家裏人來人往，親戚鄰居都麵帶紅光喜氣洋洋。
範小進的眼鏡像啤酒底子一樣厚，鼻樑都快壓蹋了。
2001年：
大年初一。範家門庭若市，人們見到小進說他吃胖了，都說：「還是北京大城市營養好啊!」
有人問：「咱們小進在學校肯定還是考頭名!哈哈哈!」
範小進臉色尷尬：「哪裏哪裏，一般一般。」
2001年：7、8月，範小進沒有回家過暑假，他留在北京打小時工，做家教，一個小時30元。
消息傳來村裏，人人爭羨，都說「還是有學問了好掙錢」。
有人說：「還是有學問了好，出去不受欺負，回家我就打俺家的孬蛋，天天看電視，也不知道寫作業，不打將來肯定考不上大學。」
2002年：
大年初一，村裏的人去範小進家拜年，他爹範躍進見人就遞煙讓酒。有人說：「聽說小進在北京當家教不少掙錢，一小時30塊，俺在建築工地上一天才28塊! 還是你家兒子有本事! 你真有福氣!」
範躍進說：「俺的兒子也沒掙幾個錢，一年學費5000多，俺家裏哪裏有錢供他上？他不打工也不行啊，他掙那倆錢還不夠交學費呢。
2002年：
7、8月，範小進依然在北京打工。他看上了同班同學張美妹，並向她寫了自己平生第一封情書。
張美妹是一個市局副局長的獨生女，她撕了自己平生收到的第n封情書。
範小進一度頹喪，經常在大學宿舍裏看毛片，還手淫。
2003年：春節。村裏人問小進，「快畢業了吧？」
小進說：「我今年大三，還有大四呢。」
有人問：「聽說人民大學出來後都是官。你畢業後能當縣長嗎？」
小進說：「我連鄉長也當不成。」
2004年：
春節。村裏有位長輩問小進：「國家把你分配哪兒了？」
小進說：「國家早就不包分配了，你們別念那老皇曆了。」
長輩又說：「那你這大家不是白上了？」
小進說：「嗬嗬嗬嗬。」
2005年：
春節。村裏有人說「躍進哥，俺家裏小孩他娘住院花了不少錢，你去年借我的3000塊錢……」
範躍進見人就遞煙讓酒，他說：「小進這孩子上了幾年大學把家裏的錢都花光了，畢業後也沒找到工作……」
人家問：「他怎麽會找不到工作？他學政治的，不是能當官嗎？」
「官不是好當的，咱家在朝裏又沒人……」
「那小進今後怎麽辦？」
「我兒子今年又考了一回研究生。成績過了年就出來，他過完年就去北京找工作去。掙了錢馬上先還兄弟你!」
2005年：
4月，小進終於找到了工作，在北京一家公司當文員。一個月2000塊錢，他和6個外地生源的大學畢業生合租了一個三居室，他一個月出500塊由於出錢最少，他的床就是客廳的沙發。
他一邊打工，一邊學習，準備迎接2006年的研究生入學考試。
2006年：
「到底選哪個好呢……」一個幹癟沙啞的聲音似乎在自言自語。
「太婆！我都是便宜賣給你了，你還挑什麽挑！通通拿走啦！」
蒼老的手卻並沒有一絲隨便的意思，仍然固執地在所剩無幾的番茄裏挑挑揀揀。
小小和青，一隻番茄與一隻西紅柿，這時才意識它們現在麵臨著什麽樣的處境——要麽被人買走，成為某家廚房裏湯鍋裏的美味。要麽就是被無情地倒進垃圾堆裏，到時也許隻有幾隻飢餓的野狗肯來嗅一嗅。
蒼老的手終於還是撿起了那隻叫做小小的番茄——雖然長得畸形了些，好歹還算大個兒。
小小懸在嗓子眼兒上的心總算放下去了。比起被野狗吞食，體體麵麵地死在人類的餐桌上也許是一隻番茄最好的選擇。
它，哦，照小小現在的想法，「它」現在已經在思想上升華到了「他」的境界了——他在被放入另一隻汙穢的菜籃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看了看仍舊留在筐子裏的青，他的偶像——悲哀的是居然被他看到青那雙嫉妒的眼睛——啊！
老太拎著菜籃走遠了。
一隻又瘦又小的番茄——或者是西紅柿——突然從筐裏掉出來，在地上跳了跳，滾進了黑暗骯髒的陰溝。
範小進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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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2000年：8月。
高考放榜。範小進考上中國人民大學政治學係，這一年他17歲。全村轟動。村裏的百齡老人範老q說：「論輩份，我是範小進的高祖呀!」 村裏的黨支書範文革說：「範躍進，你這傢夥真有福氣，生個兒子這麽聰明!今天晚上咱兄弟喝幾盅!」村裏的能人兼包工頭範愛東說：「小進，從小我就看你有出息，這不是考上了名牌大學! 學費貴不貴？缺錢了你言一聲!」村裏的範二妞偷偷地對範小進說：「你當大官了可不能忘了我，小時候過家家時你親過我，你敢不認帳!」
範小進的父親陪著兒子去縣一高領了通知書，還特地找了家複印店放大複印了一份，裝裱起來，掛在家裏的泥牆上。範家的牆上貼滿了小進歷年來得的獎狀，從小學到高中。
範小進家裏人來人往，親戚鄰居都麵帶紅光喜氣洋洋。
範小進的眼鏡像啤酒底子一樣厚，鼻樑都快壓蹋了。
2001年：
大年初一。範家門庭若市，人們見到小進說他吃胖了，都說：「還是北京大城市營養好啊!」
有人問：「咱們小進在學校肯定還是考頭名!哈哈哈!」
範小進臉色尷尬：「哪裏哪裏，一般一般。」
2001年：7、8月，範小進沒有回家過暑假，他留在北京打小時工，做家教，一個小時30元。
消息傳來村裏，人人爭羨，都說「還是有學問了好掙錢」。
有人說：「還是有學問了好，出去不受欺負，回家我就打俺家的孬蛋，天天看電視，也不知道寫作業，不打將來肯定考不上大學。」
2002年：
大年初一，村裏的人去範小進家拜年，他爹範躍進見人就遞煙讓酒。有人說：「聽說小進在北京當家教不少掙錢，一小時30塊，俺在建築工地上一天才28塊! 還是你家兒子有本事! 你真有福氣!」
範躍進說：「俺的兒子也沒掙幾個錢，一年學費5000多，俺家裏哪裏有錢供他上？他不打工也不行啊，他掙那倆錢還不夠交學費呢。
2002年：
7、8月，範小進依然在北京打工。他看上了同班同學張美妹，並向她寫了自己平生第一封情書。
張美妹是一個市局副局長的獨生女，她撕了自己平生收到的第n封情書。
範小進一度頹喪，經常在大學宿舍裏看毛片，還手淫。
2003年：春節。村裏人問小進，「快畢業了吧？」
小進說：「我今年大三，還有大四呢。」
有人問：「聽說人民大學出來後都是官。你畢業後能當縣長嗎？」
小進說：「我連鄉長也當不成。」
2004年：
春節。村裏有位長輩問小進：「國家把你分配哪兒了？」
小進說：「國家早就不包分配了，你們別念那老皇曆了。」
長輩又說：「那你這大家不是白上了？」
小進說：「嗬嗬嗬嗬。」
2005年：
春節。村裏有人說「躍進哥，俺家裏小孩他娘住院花了不少錢，你去年借我的3000塊錢……」
範躍進見人就遞煙讓酒，他說：「小進這孩子上了幾年大學把家裏的錢都花光了，畢業後也沒找到工作……」
人家問：「他怎麽會找不到工作？他學政治的，不是能當官嗎？」
「官不是好當的，咱家在朝裏又沒人……」
「那小進今後怎麽辦？」
「我兒子今年又考了一回研究生。成績過了年就出來，他過完年就去北京找工作去。掙了錢馬上先還兄弟你!」
2005年：
4月，小進終於找到了工作，在北京一家公司當文員。一個月2000塊錢，他和6個外地生源的大學畢業生合租了一個三居室，他一個月出500塊由於出錢最少，他的床就是客廳的沙發。
他一邊打工，一邊學習，準備迎接2006年的研究生入學考試。
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