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說過,這些小傢夥鬧出可怕的聲音來。最小的那幾個鑽到我的帽子裏亂叫,弄得我怪不舒服的。小‘思想’可以長大起來,這一點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外麵也有別的‘思想’來訪,不過他們不是屬於我這個家族,因為據我看來,他們跟我沒有共同之點。那麽沒有翅膀的屋子 你聽不見他們磨石的聲音 也有些‘思想’。他們來看我的‘思想’並且跟我的‘思想’鬧起所謂戀愛來。這真是奇怪;的確,怪事也真多。


    “我的身上 或者身子裏 最近起了某種變化:磨石的活動有些異樣。我似乎覺得‘爸爸’換了一個‘老伴’:他似乎得到了一個脾氣更溫和、更熱情的配偶 非常年輕和溫柔。但人還是原來的人,隻不過時間使她變得更可愛,更溫柔罷了。不愉快的事情現在都沒有了,一切都非常愉快。


    “日子過去了,新的日子又到來了。時間一天一天地接近光明和快樂,直到最後我的一切完了為止 但不是絕對地完了。我將被拆掉,好使我又能夠變成一個新的、更好的磨坊。我將不再存在,但是我將繼續活下去!我將變成另一個東西,但同時又沒有變!這一點我卻難得理解,不管我是被太陽、月亮、混合燭、獸燭和蠟燭照得怎樣‘明亮’。我的舊木料和磚土將會又從地上立起來。


    “我希望我仍能保持住我的老‘思想’們:磨坊裏的爸爸、媽媽、大孩和小孩 整個的家庭。我把他們大大小小都叫做‘思想的家屬’,因為我沒有他們是不成的。但是我也要保留住我自己 保留住我胸腔裏的磨石,我頭上的翅膀,我肚皮上的走廊,否則我就不會認識我自己,別人也不會認識我,同時會說:‘山上有一個磨坊,看起來倒是蠻了不起,但是也沒有什麽了不起。’”


    這是磨坊說的話。事實上,它說的比這還多,不過這是最重要的一部分罷了。


    日子來,日子去,而昨天是最後的一天。


    這個磨坊著了火。火焰升得很高。它向外麵燎,也向裏麵燎。它舔著大梁和木板。結果這些東西就全被吃光了。磨坊倒下來了,它隻剩下一堆火灰。燃過的地方還在冒著煙,但是風把它吹走了。


    磨坊裏曾經活著過的東西,現在仍然活著,並沒有因為這件意外而被毀掉。事實上它還因為這個意外事件而得到許多好處。磨坊主的一家 一個靈魂,許多“思想”,但仍然隻是一個思想 又新建了一個新的、漂亮的磨坊。這個新的跟那個舊的沒有任何區別,同樣有用。人們說:“山上有一個磨坊,看起來很像個樣兒!”不過這個磨坊的設備更好,比前一個更近代化,因為事情總歸是進步的。那些舊的木料都被蟲蛀了,潮濕了。現在它們變成了塵土。它起初想像的完全相反,磨坊的軀體並沒有重新站起來。這是因為它太相信字麵上的意義了,而人們是不應該從字麵上看一切事情的意義的。


    [37]母親的故事


    一個母親坐在她孩子的身旁,非常焦慮,因為她害怕孩子會死去。他的小臉蛋已經沒有血色了,他的眼睛閉起來了。他的呼吸很困難,隻偶爾深深地吸一口氣,好像在嘆息。母親望著這個小小的生物,樣子比以前更愁苦。有人在敲門。一個窮苦的老頭兒走進來了。他裹著一件寬大得像馬氈一樣的衣服,因為這使人感到更溫暖,而且他也有這個需要。外麵是寒冷的冬天,一切都被雪和冰覆蓋了,風吹得厲害,刺人的麵孔。


    當老頭兒正凍得發抖、這孩子暫時睡著了的時候,母親就走過去,在火爐上的一個小罐子裏倒進一點啤酒,為的是讓這老人喝了暖一下。老人坐下來,搖著搖籃。母親也在他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望著她那個呼吸很困難的病孩子,握著他的一隻小手。


    “你以為我要把他拉住,是不是?”她問。“我們的上帝不會把他從我手中奪去的!”


    這個老頭兒 他就是死神 用一種奇怪的姿勢點了點頭,他的意思好像是說“是”,又像“不是”。母親低下頭來望著地麵,眼淚沿著雙頰向下流。她的頭非常沉重,因為她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睛。現在她是睡著了,不過隻睡著了片刻;於是她驚醒起來,打著寒顫。


    “這是怎麽一回事?”她說,同時向四周望望。不過那個老頭兒已經不見了;她的孩子也不見了 他已經把他帶走了。牆角那兒的一座老鍾在發出噝噝的聲音,“撲通!”那個鉛做的老鍾擺落到地上來了。鍾也停止了活動。


    但是這個可憐的母親跑到門外來,喊著她的孩子。


    在外麵的雪地上坐著一個穿黑長袍的女人。她說:“死神剛才和你一道坐在你的房間裏;我看到他抱著你的孩子急急忙忙地跑走了。他跑起路來比風還快。凡是他所拿走的東西,他永遠也不會再送回來的!”


    “請告訴我,他朝哪個方向走了?”母親說。“請把方向告訴我,我要去找他!”


    “我知道!”穿黑衣服的女人說。“不過在我告訴你以前,你必須把你對你的孩子唱過的歌都唱給我聽一次。我非常喜歡那些歌;我從前聽過。我就是‘夜之神’。你唱的時候,我看到你流出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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