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濮議爭鬥最激烈的時候,雙方大佬希望獲得更多贊成票,隻要是支持自己觀點的人,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予以提拔。


    各種小手段不斷,韓琦將自己早就塞進東宮隊伍的王陶調為諫官;歐陽修也往台諫塞了一枚私貨,將和蘇軾關係不錯的同年蔣之奇提拔為監察禦史裏行,希望給台諫摻沙子。


    甚至遠在嶲州的蘇油,也不算多幹淨。


    雖然已是五品官,但是蘇油在這件事情上明顯不夠分量,因此隻有選擇明哲保身。


    甚至為了保持自己對今後幾年局勢的正確預判,蘇油都沒有提醒太後,生怕造成蝴蝶效應。


    對不起太後,那就是自然的了。


    他隻給小妹寫了一封信,隻在信紙下方中部畫了一橫。


    陳昭明見到這封古怪的信件很納悶:「小妹,你哥哥這是什麽意思?」


    蘇小妹皺眉道:「這是我們小時候玩的遊戲,你把信紙看成一張臉就明白了,哥哥這是說——不帶眼睛,不帶耳朵,最重要牢牢閉嘴。」


    自打進入治平三年,不但國家一團亂糟糟,就連蘇家也走了背字。


    半年前,蘇油在峽江上奔波的時候,蘇軾的第一任妻子王弗去世了。


    如今的醫療衛生條件,還是差,一場風寒,竟然就奪走了這個溫柔又聰明的女子的生命,僅僅二十七歲。


    新年伊始,蘇軾,章惇又成了同年,這次是召試館閣。


    結果章惇雖然考中,卻因為當年放棄進士功名一事,被貼上了「佻薄」的標籤,遭到知製誥王陶攻擊,未任館職,知武進知縣。


    蘇軾的情況與章惇又有些不同,他比章惇先回京,去年被任命為殿中丞,任判登聞鼓院。


    蘇軾的大名如今已經海內之名,年前李清臣考製科的時候,大佬們的評論就是——荀卿筆力,很有大蘇文章的味道,不取第一沒道理。


    這就是把大蘇文章當做評判標準了。


    這才隻是開始,要不了多久,蘇文熟,吃羊肉。


    趙曙也是久聞蘇軾之名,開始想效仿唐代的做法,直接讓蘇軾擔任翰林,任知製誥。


    韓琦阻止道:「蘇軾,遠大之器也,它日自當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養。久而用之,則人無異辭,今驟用之,恐天下未必皆以為然,適足累之也。」


    趙曙又道:「與修起居注,可乎?」


    韓琦又說:「這兩個職務,其實都差不多,未可遽授;不若於館閣中選一個接近陛下的貼職與之,而且,需要他通過召試。」


    趙曙說道:「館閣進行考試的原因,是因為不知道要提拔的人是否真才實學,蘇軾還用得著這樣嗎?」


    韓琦直言不可,於是蘇軾也參加了這次製科,再次考了個最好成績——三等。


    考完之後,歐陽修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蘇軾,蘇軾搖頭感慨:「韓公可謂愛人以德矣。」


    蘇油得知消息,不由得嗬嗬冷笑,考試絕幸進是對的,不過韓琦忌憚蘇家人之心,恐怕也是有的,大蘇搞不好是受了自己的連累也不一定。


    這次考試,蘇軾被朝廷授予直史館一職。


    這個位置是舊黨的傳統位置,屬於館職之一,和翰林類似。


    一般任職一至二年後,就會被委以重任,最重要的,在官階上可以超遷!


    外任官想要獲得這個貼職,必須「特恩加授」,不可謂不是仕途上的一大進步。


    然而,這是大蘇最後的一點運氣。


    二月,白虹貫日,三月,彗星驚現,長達七尺有餘,在夜空停留不去。


    朝廷又忙碌起來,皇帝避正殿,減膳食,錄罪囚,求直言。


    大臣們紛紛上書:「彗非小變,不可不懼。陛下宜側身修德以隻天戒,臣恐患不在邊也。」


    趙曙也下詔自責,要求各路轉運使、提點刑獄,分行省監察而矜恤,利病大者悉以聞。


    趁此機會,蘇油趕緊再次上書,第二次提及西南銅政,並且開始給西南東南諸路轉運司去信。


    第一批精銅三萬斤已經煉出來了,有需要用銅的,風景這邊獨好喲。


    不過私下裏,蘇油給張天師去了一封信,專門提到了彗星的事情。


    這顆彗星是蘇油知道的唯一一顆,每七十六年光顧一次,就是哈雷彗星。


    如今的信件,路上走得還是慢,等到蘇油收到蘇小妹關於老堂哥病重的信件,已經是六月。


    六月,歐陽修主持,蘇洵配合所修的《太常因革禮》還未來得及上報,蘇洵已經去世了。


    和梅堯臣的命運是那麽相似,歐陽修又在朝廷痛哭一場,趙曙賜下銀絹各一百二十匹,表示慰問。


    蘇軾上表,請還所賜,隻求贈官。


    壬辰,朝廷贈故霸州文安縣主簿、太常禮院編纂禮書蘇洵光祿寺丞。趙曙又特敕有司具舟載其喪歸蜀。


    蘇油收到信件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到程夫人,對石薇說道:「最近老是心驚肉跳,薇兒,要不你代我回一趟眉山,看看嫂嫂,讓她不要悲傷過度才是。」


    就在這時,瘦娃一身孝服闖了進來,嚎啕大哭:「小麽叔,程家嬸娘昨日仙去了,八公讓我叫你回眉山!」


    蘇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又頹然坐下,茫然道:「嫂嫂,走了?怎麽走的?」


    瘦娃哭道:「聽說是瘴氣,來得急,嬸娘這兩年身子本來不好,這病上加病,一下子沒能調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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