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事件中,可以看到小人的機巧是多麽的可怕,會給國家帶來多麽巨大的災難。


    而自己父親一世的清名,也徹底毀在了小人的手裏。


    王仲煜痛哭上書,要求嚴懲蔡確!


    之前的那些罪名,對蔡確來說都是毛毛雨,因為蔡確咬死是神宗授意,雖然是「歸咎於君」,但是終歸符合程序。


    因此高滔滔一直壓著不出手,就是因為有些投鼠忌器。


    王珪的日記,立刻讓蔡確之罪和神宗撇開了關係,讓高滔滔終於有了懲治蔡確的充分理由!


    台諫官本來就是天子用來鉗製宰執的最後一道防線,台諫官交遊宰執,那就是「政治癌症」。


    以蘇油那麽厚的根底,蘇轍一任右司諫,蘇油就堅決不擔任具體職務,現在更是溜到中牟去了。


    這就是懂規矩和不懂規矩的區別。


    烏台詩案的影響力是巨大的,差點就開了「以文字罪人」的先河,要是真成功了,趙頊就會背上封建王朝帝王最可怕的汙名。


    王珪已經死了,華夏一族的傳統,講究人死為大,何況告發的是自家兒子,算是變相的「自首」,朝廷包容他幾十年的苦勞,最後不予追究。


    不過蔡確可就沒這麽好命了,直接因為此事被貶為英州別駕、新州安置。


    真實歷史上,蔡確被貶好歹還有個過程,先是被罷為觀文殿學士、知陳州;然後因他弟弟蔡碩的事被削奪官職,轉任安州;之後又轉任鄧州;最後因《遊車蓋亭》詩語涉譏訕朝廷和高滔滔而被追貶英州別駕、安置新州。


    這次倒好,直接一次性到底,且徹底定論,再也不可能如歷史上那般出現反覆。


    新州時稱「煙瘴最甚」,有「人間地獄」之號。


    範純仁、呂公著在高滔滔那裏求情,以蔡確母親年老,嶺南山高路遠,不宜讓她翻山越嶺為由,主張改遷他處。


    高滔滔根本不搭理:「險陷先帝於惡,以台諫之身交通大臣,僅此兩罪,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呂公著又去請求趙煦,要他在高滔滔那裏替蔡確開解一二,趙煦更加不搭理。


    敢謀害司徒,不罪王珪我都心氣兒不平,還想讓我替蔡確說好話?沒門兒!


    此事還有很多後續,比如禦史盛陶、翟恩、王彭年,因不上疏彈劾蔡確,被罷官出外。


    中書舍人彭汝礪認為處理過重,因封駁對蔡確處理的詔旨,同樣獲罪出外。


    應該說如此從重從快處理蔡確,的確有些不合製度流程,很多人根本不是「蔡黨」,也一點不同情他。


    他們反對的是高滔滔「不合製度」這點,隻能算是各自都有各自的堅持。


    其實蘇油還很認可這些人,犯罪分子也應該有辯護律師,為的是保證法律執行過程中的最大正確性,這是後世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不過蘇油也明白,誹謗高滔滔「以母改子」,想奪高滔滔立趙煦的功績為自己的「擁戴之功」,這才是高滔滔要整死蔡確的根本原因。


    女中堯舜,可不是曹太後那般任人欺負!


    蔡確的確是自己找死!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作相


    中牟,留雁湖邊的菜地阡陌上,蘇油和幾位學者正在散步。


    留雁湖是個人工湖,目的是為了給下遊的菜地提供足夠的水源。


    菜地一片連一片,田野上有水泥的溝渠,幾個溝渠的縱橫連接處,還有一個房子一樣的建築,安裝著巨大的風葉,水流就從房子下的通道流出來,流入溝渠,成為澆灌菜地的水源。


    當地百姓管這種房子叫「天恩井」,因為每一個這樣的房子上都刷著一句話。


    吃水不忘挖井人。


    底下還有一行小字:「皇家慈善機井2096」。


    李復手裏拿著時報,邊走邊搖頭晃腦地吟誦。


    「歌元豐,十日五日一雨風。


    麥行千裏不見土,連山沒雲皆種黍。


    水秧綿綿復多稌,龍骨長幹掛梁梠。


    鰣魚出網蔽洲渚,荻筍肥甘勝牛乳。


    百錢可得酒鬥許,雖非社日長聞鼓,


    吳兒蹋歌女起舞,但道快樂無所苦。


    老翁塹水西南流,楊柳中間杙小舟。


    乘興欹眠過白下,逢人歡笑得無愁。」


    唐淹看著滿目青翠的菜園:「這是荊公的舊作吧?如今蘇湖魚米之鄉,桑麻滿目,鬥酒百錢,的確是盛世的氣象啊。」


    蘇油戴著草笠,一手拿著魚竿和幾條兩三斤的魚,一手扶著唐淹:「老師可是言重了,鬥酒百錢,那是南海不值價的甘蔗酒流入浙中。真正的好酒,照樣三四貫一瓶。」


    「其實王相公詩裏忽略了重要的東西,就是畜牧業和油料作物推廣,養豬,種油菜,有了油脂攝入,副食品豐富,才能節約糧食。」


    「如此一來,農家就還是辛苦,江寧一帶,尤其精耕細作,五歲的孩子都要料理家務,打草餵養雞鴨羊豬,不得書讀。」


    唐淹搖頭:「明潤這也太求全了。國勢才伸張幾年啊?」


    說完又嘆息一聲:「你說要是龍山長得見大宋今日之盛,該是何等的高興?」


    蘇油笑道:「我相信他在天上看著。」


    李復看著在隴間收菜的農人:「安石相公這首是元豐六年所作的,去年的在下麵。」


    說完抖了抖報紙,又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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