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是有前科的,就是喜歡培養小明星然後送人。


    蘇油對他防範心很重:「大蘇來信,說黃州知州徐君猷病重,臨死前將家中仆妾盡數發遣,仆妾們歡天喜地一鬧而散,沒有一個以徐太守的病情為憂,願意守到他去世的。」


    心思昭然若揭,老頭給了蘇油一個白眼:「你放心,我送妾侍也是要看人的。就你夫人那般性子,送你妾侍就是害了人家。」


    說完又補了一句:「更是害了你。」


    嘿——蘇油表示不服:「我家薇兒性子很好的,你們怎麽就是不相信,不納姬妾是我崇高的道德品質和精神修養,非得歸咎於我懼內不敢呢?」


    富弼微微一笑:「因為知好色而慕少艾,才是人之常情。或者等你堅持到介甫,君實一樣的年歲,大家就信了吧。」


    蘇油根本就不跳富弼在言語中巧設的陷阱:「我沒有堅持啊,我是覺得現在這樣本來很好。」


    「要看美女,去教坊司梨園大戲院欣賞戲劇就可以了,周南的《青塚怨》,得了昭君九分神髓。」


    富弼又笑了:「明潤你謹言慎行,頗有老夫當年風範。也是,跳過少艾之慕,直接到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的階段,也挺好。元豐四年是改製元年,明年的大朝會,就是明潤努力的結果,不錯。」


    蘇油擺手:「跟我沒關係,到時候我能不能趕回去都不一定。」


    富弼早就看穿了這一切:「搭好戲台,編好戲曲,然後看別人登台,拿著自己的本子唱戲,自己卻躲在旮旯裏安靜旁觀,明潤好本事。」


    「富公這話說得。」蘇油苦笑搖頭:「我哪裏有這麽大的本事?這不是小覷天下英傑?」


    富弼不再提這茬:「平夏戰局,以你的預計,什麽時候開始?」


    蘇油說道:「富公離京前,曾經勸陛下二十年莫言軍事,相信富公的意思,指的乃是國戰。」


    「軍機處的意見,平夏戰略,重在消滅西夏有生力量,形成實質性占領和有效控製。應當先分割西夏臨宋各大軍司,然後以逸待勞,各個擊破。」


    「至於什麽時候開始,現在無法預估。不過我個人覺得,大宋要做到萬全,也就是在物質和心理上都準備充分,到了不得不出擊的時候,差不多還要八年。」


    「正好符合富公二十年不言兵的節點。」


    富弼擺手:「不用虛飾,老夫當時說出這話,也是沒料到大宋國力增長如此迅猛,二十年說得是長了一點。」


    蘇油點頭:「是,即便如此,也最好再準備幾年的時間,等到電報網完全構建起來,銅殼彈替換紙殼彈完畢,新軍第三次擴編完成,大宋後勤有了徹底保障之後,才是完美的進取之時。」


    富弼笑道:「那除非夏人和遼人都是土人石偶。」


    蘇油也笑了:「是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也根本沒指望他們會給我們這麽多時間。」


    「夏人的鐵鷂子如今不斷取得戰果,這也刺激了梁氏的跋扈之心。」


    「加上西夏國內國主與外戚爭權,百姓困苦,矛盾尖銳。梁氏必然會依靠外戰來轉移國內的不滿之情。」


    「現在其境內暫時掃平,但是其矛盾並沒有消失,而是被強壓了下去。梁氏要穩固權勢,接下來必然會對宋用兵,這也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富弼問道:「據我所知,李文釗野心勃勃,禹藏花麻首鼠兩端。如果可能,能否挑起夏國內亂?我朝便又可多幾年時日從容措手?」


    蘇油說道:「那兩人都是老狐狸,割裂一方稱霸稱王則可,為宋人前驅,火中取栗的事情,多半不會幹。」


    「在大宋取得決定性優勢之前,他們必然心存觀望。而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指望過他們。」


    「早生明潤,何至於讓夏人坐大至此?!」


    看著滿園美景,富弼感慨道:「當年大宋正在窮於對付西夏,遼人偏偏落井下石,要求增加歲幣。老夫臨危受命,擔任赴遼使,女兒夭折,兒子誕生都不顧,委屈求全,方才達成和議。」


    「回國之後,朝廷以樞密副使待之,我上書朝廷,曰增歲幣非臣本誌,特以方討元昊,未暇與角,故不敢以死爭,其敢受乎!」


    「朝中眾臣,卻以為富弼安定結好有功,國事從此無虞,於慶曆三年七月,陛下再授我以樞密副使。」


    「我再次上書,言契丹既結好,議者便謂無事,萬一敗盟,臣死且有罪。願陛下思其輕侮之恥,坐薪嚐膽,不忘修政。」


    「到如今,卻已然整整三十七年。」


    「最可笑的,是朝中竟然以太平無事粉飾,文恬武嬉,忘了我奏章裏思其輕侮之恥,勿忘坐薪嚐膽之言。白白浪費了我們用歲幣爭取到的時機!」


    「至真宗龍賓,國勢其實已然頹弱至極點。若當時契丹知我國情,乘我國喪,興兵南寇,大宋早已覆亡。」


    「想要第二次澶淵之盟,又從何可得?!」


    「寄望於敵國不加侵擾的太平,卻又是什麽太平?!」


    「故而王介甫萬言書一上,有識之士無不競相奔走,以為大宋從此就有救了。」


    「卻不料介甫如此操切,再加上本就操切的君上,置天下洶然沸議於不顧,其新法的實質,不過與桑弘羊如出一轍。」


    「用明潤你的話說,就是新法並沒有創造出多餘的財富,僅僅是改變了財富的分配方式。讓百姓負擔更加沉重,讓國庫得其搜刮之六成,豪強得其助紂為虐之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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