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宮裏隱約有些不好的傳言,趙如意作為福寧宮中的管事,自是不許人將這些流言在宮裏傳開的,隻是這個舉動卻正遂了旁人的意。淑妃自閨中時插花的技藝就是好的,今日花房又送來新鮮的花束,她依樣的剪了花枝,又重新排布,寬大的衣袖隨著她插畫的動作翻飛,極美。


    算起來,皇上已經很久沒來過會寧宮了。自打先皇後過世皇上便鮮少駕臨後宮,也沒聽說皇上寵信哪個妃嬪或宮女,朝中一片皇上重禮深情的讚譽聲,淑妃卻總覺得不是那麽回事。她們作為潛邸舊人,當然知道先皇後為太子妃時就很得皇上敬重,但要說矢誌不渝就純粹是自作多情了。


    淑妃略有些想不通此節,又憶其前幾日望春的回話。


    「聽春喜說,這位趙侍禦在福寧宮是很有臉麵的。」


    「本宮還能不知道她有臉麵?沒有臉麵她能管皇上的內庫麽?嘖嘖,那可是內庫啊,從前皇後娘娘在的時候都摸不著邊兒,真不知道她是會哪門子妖法,竟能叫皇上這樣的另眼相看。」


    望春是會寧宮中得臉的內侍,以後是要頂寧公公的班的,他為人機靈,從不僭越,更有一樣難得的好處,便是他的對食如今是福寧宮裏的聽宣。大事插不上手,小道消息還是有的。


    望春且不急,等著淑妃發泄完了,方道:「娘娘有所不知,這位趙侍禦真的十分的古怪,她的體麵不止在這大家都瞧得見的明麵上,還有些不為人知道的地方,她竟也是極體麵的。」


    「哦?」


    淑妃這才來了興趣,睇著望春的眼裏含了笑。


    望春咽了口唾沫,或許是自己也覺得這事詭異極了,要不是篤定春喜對自己迷戀至極,難保他不會覺得春喜是被人收買了反手要來坑自己。


    「聽說這位趙侍禦日日都與聖上共同用飯,這還不算,聖上幾乎日日都要趙侍禦值夜。」


    啪。


    淑妃失手掉了端著的茶盞,四分五裂的瓷片像極了淑妃此刻驚駭無比的內心。想像又多了幾分旖旎的空間,淑妃拍拍桌子,不知道是問望春還是問自己:「那何淑容當年也隻是個宮女,但被皇上幸了就晉了侍妾,這個趙侍禦是怎麽回事?」


    「或許是礙著先皇後呢。之前也沒過先皇後的孝期不是。」


    望春跟著描補一句。


    「你說的很是。」望春的話符合淑妃的邏輯,下意識同意了他的說法,又說:「既然沒晉位,那這輩子都別讓她晉位。」又想起前些日子何太妃的囑託,竟覺得將兩件事串在一起做是個更好的法子,於是又恢復了目中無人跋扈囂張的態勢,吩咐望春:「你去辦一件事,辦好了賞你個大前程。」


    如春望這樣滿心都隻有出人頭地的人,得了這樣保障難免心生搖曳,立刻剖起唯淑妃娘娘馬首是瞻的白來。


    ——


    最近朝中的形式也不太好,先是南方洪澇,西北的瓦刺不落也跟著在邊境趁火打劫,先帝時國朝不寧,連帶邊關也缺猛將,天子最近有意巡視軍營,另選將領以抗瓦刺。


    趙欽連著幾日都宿在清涼殿,有時候議事到夜深,唯見到趙如意時才覺安心。他不算沒有治國之能,又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隻是國朝大事小情細務繁多,若真要一一應對且不出紕漏,心累起來也是真的心累。


    趙如意知他疲憊,便不拿宮中事擾他,偶爾趙欽與她說起朝政,她不知避諱,竟也跟著品評兩句。


    那一日,趙欽難得疏散,兩人相伴在清涼殿,一個讀史一個批摺子,本來井水不犯河水,卻聽趙欽咦了聲,趙如意回頭去看他,趙欽便對她道:「你看看這個。」


    是個請軍功的摺子。趙如意此方覺得自己有些逾矩了,但既是趙欽讓她看,她也便看了。反正從前兩人一起讀書,她還點撥過他來著。兩人性格不同,行事風格也常常不同,趙如意慣喜歡謀定而後動,趙欽卻常一力降十會。


    「這位方將軍倒是會吹。」


    趙如意看著摺子裏的話,頗是不以為然。


    趙欽笑她:「誰讓你看方將軍了,讓你看的是裏頭提的一個總旗。」


    趙如意白他一眼,駁他:「先看大再看小,還沒看完呢。」


    那位方將軍不但在摺子裏將自己吹的如神兵天降一般,還實實在在的為手底下好幾個人邀了功,其中一個姓謝的總旗最為顯眼,概因方將軍吹自己誇別人都不餘餘力,為對這位謝小旗,隻寫了人頭數,別的皆諱莫如深。


    趙如意將心比心,立刻想到趙惜柔與她之間,便對趙欽道:「恐怕這位小旗功高卻不是自己人,不得不寫,又寫的心不甘情不願。」


    趙欽敲敲她的頭,板著臉逗她:「妄議朝臣可是大罪。」


    趙如意隻是白他一眼,卻見他神色肅下來,知道他應當是去想別的事了,便不擾他,又自顧自看自己的史書去。


    當真是神仙難擾的快活日子,隻可惜好光景總難到頭,前朝後宮各有各的蠢蠢欲動。自之前趙欽與趙如意一番剖白,兩人平時相處更親近些,但誰也不捅破那層窗戶紙。


    各有各的畏懼。


    路還長。


    壽康宮爆出事的時候,趙如意正在太後跟前侍奉。七月流火,天一天見一天的涼下去,太後宮中的白牡丹開的正好,她見趙如意過來,隨手攀折一支牡丹,簪在了趙如意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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