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自顧自在陳顏身邊躺下,床不寬,二人肩胛相碰,衣料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音。


    陳顏往裏擠了擠,“你進來的時候我就醒了。”


    多鐸扯過一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那還成我把你吵醒了?”


    陳顏‘嗯’了聲,“對,你把我吵醒了。”


    多鐸沒有說話,室內鴉雀無聲,未幾,陳顏聽到身側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偷偷往過一看,多鐸已經睡著。


    或許是遺傳其母女真美人阿巴亥大妃得美貌,多鐸生的清俊,不同於年前在盛京時,眉目依稀少年稚嫩,現在的他,眉宇逐漸挺拔。


    二十歲,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


    臉上因醉酒而紅暈彌漫,更顯皮膚白皙,看起來,他似乎是喝多了。


    聞得酒氣多了,陳顏也聞不出來他身上有沒有酒氣。


    姑且當他真的喝多了。


    酒量一般的男人。


    確定多鐸真的睡著了,陳顏懸著的心才放下,伸展了下胳膊和腿,翻個身,打算換個更舒服的姿勢。


    “嘖。”多鐸不耐煩的發出聲來,“別亂動。”


    陳顏一僵,沒睡著?


    多鐸雙眉緊皺,看向陳顏的目光迷離,“一動床就晃,頭疼。”


    他是真喝多了。


    “是你自己喝多了,頭暈目眩,和床有什麽關係。”陳顏毫不留情。


    多鐸聽不進去,伸開長臂,不由分說將陳顏拽入懷中,手臂胸膛構成囹圄,密密實實將她束縛,“不要動。”


    陳顏用力去推多鐸,“放開我。”


    “不許動。”多鐸口氣強硬。


    “放開我。”陳顏說了第二遍。


    多鐸還是不鬆手,下巴順勢擱在陳顏肩頭,熱氣噴灑進她脖頸。


    陳顏怕癢,縮成一團。


    “放開我。”


    事不過三,陳顏張口就咬在多鐸手臂。


    下一瞬,肩胛傳來陣劇痛,陳顏本能哼了一聲,多鐸也不甘示弱,咬在陳顏肩頭。


    真,以牙還牙。


    陳顏疼的眼前一黑,卻依舊不鬆口,兩人僵持著,油燈忽然滅了,帳篷中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兩隻相互撕咬的野獸,都倔強的不肯先鬆口,仿佛誰先鬆開,就輸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顏感到肩上的疼痛減弱,多鐸均勻的呼吸,噴灑在她耳邊。


    她也漸漸鬆口,下巴酸疼,想揉一揉,雙手卻被束縛。


    隔著層層衣物,陳顏依稀可以感覺到他身上肌肉的輪廓,她將額頭抵在多鐸胸口,弓著身子,想要減少和多鐸接觸的麵積。


    肩頭刺痛陣陣,睡意煙消雲散。


    陳顏在黑暗中,四周一片寂靜,她保持著這樣的動作,直到脖子酸疼,再無法堅持,整個人徹底跌入多鐸懷中。


    “……”


    醉了酒,多鐸這一夜睡得安穩,陳顏卻一夜未眠,睡得迷迷糊糊,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會醒來。


    半夢半醒間,一聲輕微的“嘶”氣聲在陳顏耳邊響起,她登時警覺的睜開眼睛,一睜開眼,發現多鐸已經坐起,正低頭看著他,眼中隱約慍意。


    陳顏抱著被子,猛的坐了起來,動作一大,扯到肩胛。


    “啊。”陳顏捂著肩膀,慘叫出聲。


    多鐸轉過頭去,低頭查看手臂。


    蒙古長袍上下一體,陳顏折騰半天看不見自己傷口,多鐸已經解開衣扣,單臂鑽出,一圈青紫的牙印醒目。


    “你是狗嗎?”多鐸回頭,怒視陳顏。


    陳顏捂著領口,“你才是狗。”


    多鐸將手臂伸到陳顏麵前,“你看你把我咬成什麽樣子了。”


    “你沒咬我嗎?”


    “那是你先咬我的。”


    “那你狗叫什麽,扯平了。”


    “貝勒爺,別吉。”帳外傳來侍女的聲音,兩人才不情不願作罷。


    草原地廣人稀,不同部落到達的時間不一,婚禮往往持續半月,有時甚至會更長,科爾沁親族眾多,早在多鐸到來之前,婚禮就已經開始。


    袞布妣吉一一接待各部落的使者,眾人本就對多鐸在征討察哈爾時的驍勇善戰讚不絕口,而今他又迎娶了自己部落的女子,待他更是不同。


    吉日之後,女方舉辦完宴會,招待完男方親迎的使者與女方親屬後,便由女方親屬護送女方前往男方家完婚,即在男方家再舉行一次婚禮。


    陳顏的生父莽古斯、繼父索諾木兩位台吉都已經離世,弟弟奇塔特年幼,袞布大妃派自己的弟弟,也就是陳顏的舅舅與部落中幾位驍勇的將軍護送。


    巴特瑪非要跟著奶奶博禮妣吉一同送親,袞布妣吉無奈,隻能讓她早些回來。


    四月中,一行人到達盛京,皇太極命貝勒阿巴泰、多爾袞、薩哈廉三人出城五裏迎接。


    到了城外,由多鐸兄長多爾袞將陳顏從女方馬車抱到男方馬車,送親、接親兩支隊伍合為一支,稱為“插車禮”,但兩支隊伍一同從草原出發,隻是象征性換車。


    車隊遂即進城,在一座府邸前停下,陪嫁侍女阿納日提醒道:“別吉,我們到了。”


    陳顏一下馬車,映入眼簾的便是豪格那張熟悉的臉,他和哈達納喇氏還有幾位後金裝扮的女子站在門前,似乎在等自己。


    “?”


    陳顏愣住了,抬頭看向府邸上門匾,但門上空空如也,後金沒有掛匾的風俗。


    但看豪格一派主人家的氣勢。


    這是走錯了?


    搶親?也沒聽見動靜啊。


    李代桃僵?


    極短的時間內,陳顏將影視劇中常出現的幾種可能全想了個遍。


    哈達納喇氏看出陳顏困惑,笑著迎了上來。


    “別吉有所不知,這是我們滿人的習俗,叫‘打下處’,天亮之前迎回新娘是不吉利的,所以一般會在新郎親屬家借住一晚。各處屋子都已經備好,還請別吉和我前去。”


    陳顏恍然大悟,可嚇死她了。


    次日天還沒亮,陳顏就被叫起,換下身上的蒙古袍,換上後金服飾,頭發也梳成滿人的小兩把頭。


    為陳顏梳頭的是兩個中年婦人,穿著不俗,看豪格福晉和那些年輕福晉對她二人的尊敬,陳顏猜她應該是哪位大貝勒的福晉。


    豪格的府邸距離多鐸府邸不遠,轉過街口,馬車就停下,陳顏這才後知後覺,為何要在豪格府“打下處”。


    三支箭咚咚釘在車門,嚇得陳顏心亂跳。


    她聽巴特瑪說,先前多鐸和多爾袞去打獵,射一隻袍子不中,把箭射到了多爾袞腿上。


    多鐸的箭術,不甚靠譜,金屬的箭頭,萬一射歪,那自己可就倒大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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