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悅點點頭,能歇歇是最好不過的,此時見王大全一臉平靜的模樣,唐悅斟酌了半晌故作不經意的問道:“吳差爺也太倒黴了吧,昨日本就下了一天的雨,客房離茅廁又遠,明明屋裏就有恭桶,怎得大半夜的要去上茅房?!”


    這也是唐悅想不通的地方,雖然昨夜一幫人住的大通鋪,但同是男子,也沒有什麽好避諱的,幹什麽要舍近求遠去茅房呢。


    王大全見唐悅探究的眼神,心裏一凜,神情微微有些僵硬,但想到這婦人不過是個深宅女眷,或許隻是單純的好奇罷了,這才緩了緩臉上緊繃的肌肉,頓了頓解釋道:“聽李茂幾人說昨夜吳三兒拉肚子,想必是白日淋雨受了涼。”


    王大全話說著,還在腦海裏快速的把自己同趙書賢的謀劃過了一遍,算得上是天衣無縫。


    遞給吳三兒薑湯的碗上抹了巴豆粉,巴豆粉是趙書賢提供的,藥是自己親手抹的,茅房的茅坑上架的兩塊兒石板子是趙書賢派人敲到隱隱斷裂,還派人看守了大半夜,生恐誤傷他人。


    加上那茅房離客房有段距離,昨夜又大雨瓢潑的,就算吳三兒喊破了喉嚨,也無人問津。


    如此周密的算計,可惜了,王大全再次感歎。


    “原是如此,那隻能說是他倒黴,定是平日惡人當多了,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


    唐悅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同時心裏一動,剛剛遠遠看到王大全同趙書賢的互動她就有些懷疑,此時見王大全隱隱有些緊繃的麵部線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王大全當真是個人物,沉得住氣,又下的了狠手,也不知昨日他同趙書賢說了什麽,才有了這麽一出。


    此時哪怕沒有要了吳三兒的命,也挫了挫他的銳氣,最重要的是他還全身而退了,一點也沒有牽連到自己。


    這王大全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唐悅隱隱有些興奮,畢竟王大全對沈家人的維護不似作假,算得上是自己人,他越厲害,唐悅越有安全感。


    幾人東拉西扯的又說了幾句,唐悅就哼著小曲兒回了自己的大通鋪。


    見女兒同小姑子都起了身,等的有些焦灼的趙氏見她回來猛地鬆了口氣。


    唐悅幸災樂禍的說了外頭發生的事,惹得趙氏幾人目瞪口呆,沈雲章更是一臉嫌惡的皺了皺眉。


    “當真是惡人自有天收!”趙氏不由感歎,她可沒忘記一路上吳三兒隔三差五的欺辱。


    “能休息上半日也算吳三兒做過的唯一好事兒了,咱們抓緊時間歇歇,隻怕過了晌午就要啟程了。”


    唐悅說著,重新脫了夾衣,迅速的鑽進被窩裏,這麽好的天氣,這麽溫暖舒適的床鋪,不睡個回籠覺可惜了。


    她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看著有樣學樣已經鑽進來的女兒,一把摟了過來,母女倆嘻嘻哈哈的玩鬧了半晌,才沉沉睡去。


    一覺無夢,等醒來時聽到門口趙氏同沈延興低聲說話的聲音,唐悅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看日頭已經是晌午了,可能是沈延興通知幾人要上路了。


    睡的身心舒泰的唐悅癔症了半晌才堪堪起了身,果然沒一會兒趙氏進門,見她起了身就說王大全通知再等上兩刻鍾就要啟程了,讓她們準備準備。


    “喏…今天晌午的飯食!”趙氏提著手裏沉甸甸的食盒,隱隱有些興奮。


    竟然不是粗麵餅子配涼水了。


    唐悅精神一振,手忙腳亂的穿上了衣裳,下了床,床上的兩個小丫頭也被驚醒了,見趙氏手裏提著的食盒,兩人都是一喜,也跟著起了身。


    也不是什麽色香味俱佳的飯食,不過一盆子稀飯,一盤子清炒時蔬,幾個饃饃,勝在都是幹淨的,也熱騰騰的,比那粗麵餅子強的不是一點。


    幾人也不嫌棄飯食的粗陋,各個吃的津津有味的。


    “看來隻要這吳三兒倒黴,咱們就有好日子過。”


    不用想,這飯食肯定是王大全準備的,他倒是個妙人兒,這種不動聲色的拉攏當真是厲害。


    唐悅在心裏默默給王大全點了個讚。


    吃飽喝足,就開始了下午的路程。


    看著前頭馬背上本就不算高大的吳三兒佝僂著背,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沈家幾人都覺得今日天氣好的驚人,心情也愉悅的不得了。


    如此過了幾日,一路上風平浪靜,吳三兒也不知是發生了這麽丟人的事兒,自覺麵子掛不住的緣故,這幾日都沉默寡言的,偶爾跟李茂幾人搭句話,大部分時候都木呆呆的,倒是讓沈家人好過了不少。


    是不是被嚇傻了,唐悅心想到。


    她哪裏知道吳三兒的確是被嚇傻了,這吳三兒向來是個聰明的,不然也不會審時度勢,早早的投奔了平陽王府。


    那日先是衝動行事得罪了趙書賢,又得罪了林管事,吳三兒本有些惴惴不安的。


    等晚上拉肚子頻頻上茅房時還倒黴的掉進了茅坑,差點溺死在茅坑裏的吳三兒隻以為是自己倒黴,扯著嗓子喊了半晌後才發現不對,客房雖然離這裏不遠,此時又下著雨,但驛站夜裏有守更的,沒道理自己叫了這麽久都沒人聽見。


    他一時間心亂如麻,越慌越害怕,最後在看到那斷裂的石板子上明顯的錘槽痕跡後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了。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壓根不是什麽自己倒黴,而是有人想置他於死地。


    一瞬間吳三兒冷汗淋漓,把可能謀害自己的人從姓趙的,到林管事,王大全,甚至是一直跟隨自己的李茂幾人一一都過了一遍。


    奈何自己平日裏囂張跋扈,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時間竟然沒有頭緒。


    這讓吳三兒越發不寒而栗,這種敵人在暗他在明的處境,當真是讓人膽寒。


    那日他嚇的魂不附體的,更多的是對未知對手的恐懼,哪怕那日高燒不退,渾身酸軟的,他也要強打起精神上路。


    萬一暗害自己的就是姓趙的或是林管事呢,離開這裏,自己豈不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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