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銀錢畢竟也花在她們沈家人身上,趙氏肉疼之餘也羞愧的很。


    如今吃的穿的都是二郎媳婦兒打點的,她們一家人跟個米蟲似的,當真是讓人無地自容。


    唐悅自然能聽出趙氏言語間的各種複雜情緒,心裏頗有些感慨,無論如何自己的付出被人看在眼裏,並沒有被認為是理所當然,這就夠了。


    畢竟如今她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就是想擺脫也擺脫不了,而且幾人又是自己女兒血肉相連的親人,就算為了沈妙,她這聖母也必須當。


    “咱們按如今的腳程,大概多久能到雲來鎮?!”


    唐悅輕聲問道。


    “聽三郎說,快的話十一月底能到,若是慢,隻怕要到臘月中旬了,那就快過年了。”


    說到過年,趙氏心酸中又透著隱隱的期待,自家夫君同二郎常年鎮守邊關,滿打滿算已經快三年沒有見他們了,每到了除夕夜,一家人團團圓圓吃年夜飯的時候,看著兩人空蕩蕩的座位趙氏心裏就不是滋味的很。


    不想今年倒是能團圓了,可惜卻是這麽個情形。


    黑暗中看不清趙氏的臉,唐悅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隻是聽到到達雲來鎮的時間,惹得她不由的在黑暗裏長長的抽了口氣,這不過才八月中旬,竟然要在路上顛簸三四個月。


    這一認知讓唐悅條件反射似的,全身的骨頭都是疼的。


    “這還是有馬車加持,若不然隻怕要走到來年開春了。”


    趙氏聽到唐悅的抽氣聲,忙感慨道。


    唐悅再一次沉默了,這是真的道阻且長啊。


    就算自己懷揣巨款,此時也沒什麽底氣了,實在是在路上消磨的時間太長了,若這一路上的驛站都如今日這般堪比黑店,她還真的沒把握能把錢留到雲來鎮。


    而雲來鎮是個什麽情況此時還未知呢,還是留些銀子為妥。


    “母親的意思我明白了,往後一文錢得掰成兩半花,隻是你們要跟著受苦了。”


    唐悅語氣有些蕭條,她是做了什麽孽啊,旁人穿越都是公主貴女的,再不濟是個莊戶人家的農女也行啊。


    她倒好,貴婦沒當兩日,就被抄家流放了,這一路上節衣縮食,顛沛流離的,還時不時的被人刁難羞辱,這拿的是什麽天災人禍的劇本呦。


    唐悅在心裏默默把老天罵個半死。


    “吃苦咱們不怕,隻要能活著到雲來鎮就好。”


    趙氏此時已經別無他求了,隻求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同夫君兒子匯合。


    活著到達,如此卑微的願望,惹得唐悅有些鼻酸:“一定會的!”


    一時間兩人都沒在說話,柴房裏靜悄悄的,隻聞外頭一幫衙役喝酒劃拳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想必是酒足飯飽歇下來了。


    整個驛站都安靜下來,偶爾聽聞一兩聲不知名的野獸吼叫,在黑暗中振聾發聵,害得唐悅一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日天剛剛有絲微光,外頭就有了動靜,想必是驛站的衙役起床燒水做飯了。


    唐悅同趙氏同時被驚醒,兩人就著微弱的曦光攏了攏頭發,沒一會兒就聽到外頭有敲門聲。


    那小桂子按約定送來了熱水。


    “你們動作快些,一會兒吳差爺就該醒了,若是被他發現了,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小桂子絮絮叨叨的,邊把水遞進來,邊警醒的四處打量,生恐被人發現了,畢竟這白天不比晚上。


    唐悅幾人也不敢耽擱,就著熱水胡亂抹了抹臉,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連睡著的兩人也沒放過,囫圇吞棗的幫她們抹了臉,就把盆子遞了出去。


    小桂子接到盆子頓時鬆了口氣,好在有驚無險,正準備轉身,就被身後來人驚的三魂六魄皆出了竅,當下兩股戰戰,瑟瑟發抖。


    “王……王差爺……”


    竟然是王大全,屋裏的趙氏同唐悅心裏一驚,忙湊到了門邊。


    王大全定定的看了小桂子一眼,又看了看柴房,不言不語的,臉色卻是如常,即便如此也嚇的小桂子大冷的天兒後背出了一身冷汗,黏黏膩膩的,被早晨攜裹著冷意的秋風一吹,渾身冰冷一片。


    正待他結結巴巴的想解釋什麽,還沒張口,就見那王大全轉身走遠了!


    走!遠!了?!


    小桂子目瞪口呆,眼睜睜的看著王大全不緊不慢的上了廊庭,拐了個彎兒不知去向。


    呆了不知多久,被冷風這麽一吹,隨即打了一連串的噴嚏,反應過來忙的小桂子忙掩住了嘴,生恐再招來了其它人,也來不及跟唐悅幾人抱怨,腳下抹油一般溜之大吉,那腳步頗有些劫後餘生的喜悅。


    目睹這一切的唐悅越發確定,王大全應該對他們沒有惡意,這下更加堅定了把他拉攏過來的決心。


    過了有驚無險的一刻,沈家幾人都鬆了口氣。


    隨著天光越來越盛,唐悅幾人吃了包子肉餅墊了肚子,就連隔壁的沈延興也沒忘了,剛小桂子過來時托他遞到了隔壁,如今幾人吃飽喝足,聽著院裏越來越大的動靜,想必是押送她們的衙役起身了。


    看天色不過辰時初。


    果然沒一會兒就有人過來開了鎖,應該是吳三兒一幫的人,見到沈家人沒個好臉色,嘴裏罵罵咧咧的催促幾人趕緊上車。


    唐悅囑咐過其它人,在她想到辦法收拾吳三兒一幫人之前,莫要同他們起正麵衝突,畢竟他們是人高馬大的青壯年,她們女眷居多,唯一的男丁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若是有了摩擦她們不占優勢。


    因此盡管那人罵得難聽,沈家人隻當沒聽見一般,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如唐悅說的,當狗吠就行。


    如此一來,連心裏那點子憤然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配合著上了馬車,在冷風裏等了有兩刻鍾,才見吳三兒一幫人嘻嘻哈哈的走了過來,想必是吃了早飯才來,嘴角的油腥還沒來得及擦。


    而陪著沈家人一起等的還有王大全一幫人,王大全並沒有不耐,甚至臉上沒甚表情,但唐悅卻無端覺得,這或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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