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隻吐的胃裏盡是苦水,本就空蕩蕩的胃因為沒有食物開始拉拉扯扯的疼,然後開始絞著疼,一時間讓他臉色發白,冷汗淋漓,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


    迷迷糊糊的不知躺了多久,沈延興覺得自己骨子裏發冷,身上卻如點了把火似的,燒的他眼皮兒都是滾燙的。


    有那麽一瞬讓他覺得,他可能活不過今晚,但想到母親同妹妹,想到那千裏流放路,若是沒有個男丁護送,還不知幾個女眷要遭遇什麽呢。


    想到這裏,沈延興掙紮著起了身,氣喘籲籲的靠坐在潮濕的牆壁上,陰冷的寒意透過薄衫漫過全身,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不知又過了多久,先前送飯的獄卒去而複返,又拎著個食盒,還遞過來一件厚實的夾衣,他隻看見那獄卒青白的臉上嘴一張一合的,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懂,但合在一起卻模糊的很,腦袋昏昏沉沉的,仿佛灌了一碗漿糊似的,沒一會兒就失去了知覺,最後一刻依稀看見那獄卒焦急的神色。


    這獄卒倒是好心。


    沈延興不由想到。


    昏昏沉沉中嘴裏被灌了口甜甜的熱湯,有些燙嘴,但一整日滴水未沾的沈延興卻顧不得其它,忙狼吞虎咽的喝了起來,直到那一整碗熱燙的湯水下肚,他才緩緩的睜開了眼。


    “沈公子,你可嚇死我了!”


    一轉頭,就看見先前那獄卒青白的臉,此時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我…怎麽了…”沈延興喉嚨一陣嘶啞。


    “你餓的狠了,又受了涼,想必是有些風寒,我剛喂你喝了熱湯,你趕緊起身吃點東西墊墊,想必很快就好了!”


    那獄卒說著,就指了指食盒。


    想到飯食,沈延興就一臉難受,嘴裏仿佛還殘留著剛剛那泔水似的腥臭味道。


    “這飯食是女牢裏那個年輕的夫人使了銀錢換的,不是咱們牢裏的飯食,公子倒也不必如此抗拒!”


    獄卒自然知道沈延興在惡心什麽,心裏不由生起了些憐憫,好歹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豪門貴子,落到這種下場也是令人唏噓。


    “年輕的夫人?!”沈延興有些詫異。


    “對,就是帶著孩子的那個。”那獄卒不好說他拿了人家的玉佩,此時見沈延興徹底清醒了過來,也不敢再耽擱,又安撫了他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沈延興見狀也不好阻攔,見人走遠了,才拖著沉重的身子挪到了門口,打開了食盒。


    果然同先前的飯食大相徑庭,雖然也隻是再平常不過的飯菜,但明顯幹淨很多。


    沈延興此時也顧不得其它,先填飽肚子再說。


    等風卷殘雲的飽餐一頓,這才覺得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應該說的是唐氏吧。”沈延興一邊裹上厚厚的夾衣,一邊暗暗思量。


    想到這個二嫂,心裏頗有些複雜,到了這個時候,唐氏竟然還有如此能耐能買通獄卒。


    倒是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一時間沈家幾人因為一頓熱食,一件夾襖,對未來生了些希望來。


    而在千裏之遙的雲來鎮,沈嶽同沈延宗父子兩個,內心的煎熬並不比在京中的沈家人強。


    “咳咳咳…咳咳…”


    “爹,夜深了,回屋吧。”


    沈延興坐在椅子上,左腿呈不自然的僵硬狀,原本清俊的相貌此時瘦到脫相,不變的是堅毅的眼神一如往昔。


    他見父親站在逼仄的院裏,清冷的月光把那突然蒼老的身影拉的孤獨又幽長,心裏不是滋味的很。


    “你說,你母親同弟弟妹妹,這個時候在幹什麽?!是下進了大牢了,還是已經上路了?!”


    沈嶽沒有回頭,隻是語調荒涼的問道。


    也不知是在問兒子,還是在問自己。


    沈延宗心裏一痛,身側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身子也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憤怒而微微顫抖著。


    “母親她們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平平安安到雲來鎮的,父親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努力壓抑住內心的煎熬,沈延宗放平了語氣勸慰父親道。


    沈嶽沒在說話,院裏沒有點燈,清冷的月光下,父子兩人猶如石像一般,一動不動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能自拔。


    不知過了多久,在沈延宗以為等不到父親的回話時,沈嶽張口了:“但願如此吧!”


    說完也不等兒子催促,緊了緊身上透骨的薄衫,蹣跚著腳步走進了一旁的臥房。


    看著父親向來挺拔高大的身影此時佝僂成一把彎弓,再不複先前的氣勢,沈延宗隻覺得整個肺腑都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眼眶也瞬間濕潤起來。


    他慌忙仰起了頭,努力平複著自己激蕩的心緒,過了許久才摸索著一旁的拐杖,掙紮著起了身,一瘸一拐的回了屋。


    雲來鎮的夜色,月光撩人,月夜曼妙,可惜無人欣賞。


    更深露重,整個雲來鎮都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聲爆破聲震耳欲聾,仿佛整個大地都被撼動了,靠近鎮門口的地方,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馬蹄聲,隨即而來的是一聲尖叫:“胡子進村了,大家快跑啊!”


    話音剛落,靠近鎮門口的地方就騷亂起來,四散奔逃的腳步聲,小孩子嗷嗷哭喊的聲音,狂亂的狗吠聲,各種驚聲尖叫聲,頓時交織成一曲奇特的催眠曲。


    除了這一塊兒,雲來鎮其它地方依舊靜悄悄的,黑暗中甚至連盞零星燈火都沒有。


    不過半個時辰左右,隨著“嗒嗒”馬蹄聲的離去,雲來鎮又一次恢複了平靜,除了偶爾一兩聲的罵罵咧咧,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而躺在又硬又冷的床板上的沈延宗,在黑暗中麵無表情的聽著發生的一切,若是以往,他定要義憤填膺,提上自己的大刀救百姓於水火。


    可這雲來鎮的不是無辜百姓,都是他這樣的戴罪之身。


    想到戴罪之身,沈延宗在黑暗中露出個譏笑來,對,自己不過是個罪人罷了,何必要勞心傷神的為國為民。


    想到這裏,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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