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微在尖銳的言語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她看著林霽予愈發慘白的臉,隻覺過去那麽多年受到的氣都出了個幹淨,“林氏快倒了,誰願意陪著你吃苦,你的小女朋友跑了才是正常,隻有你,富貴時不沾邊,落魄時想著來收拾爛攤子。”


    “蠢得可憐。”


    林霽予攥著手機,看著盯著【鈴兒響叮當】id的遲緒愈發口無遮攔,這個寶寶那個寶寶,好似全世界都是她的寶寶,那她呢?


    也是隨口一提的鯽魚寶寶嗎?


    “我以為父親曾利用自由威脅過你,是我有愧,所以……”林霽予抬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隻要我聽話一些,你就會想起,這裏還有個人在等你回家。”


    可原來……遲緒從來不把這裏當成她的家。


    “不是你隻有我,而是這世上,我隻有你,緒緒。”


    -


    另一邊,遲緒麵無表情營業完,戳了下【宿酒醒遲】的係統自帶頭像,氣鼓鼓地嘀咕:“早生幾十年不去當個臥底可惜了,宿酒醒遲,直接報我名字得了唄,真以為我沒文化!氣死你。”


    宿酒醒遲,惱破春情緒,可恨啊,潛伏兩年她居然還真就沒想到。


    遲緒琢磨著,回去一次也不是不行,兩年時間,她得回去看看羅一冰這麽個臭尾巴什麽情況,怎麽就銷號跑了呢,有本事繼續出來對a啊。


    正好明天出去找房子,再找人看著她的車,定機票回去一趟。


    她的計劃定的很快,房子看好,看車的人也找好,正看機票時間呢,許久沒聯係的老友白安先來找她了。


    [白安:蘇阿婆惹上事了,趕緊回來。]


    [c:阿婆怎麽了?]


    教她修補手藝的阿婆歲數大了,遲緒讓她當樓裏的管理員,不要她的房租,平時誰吵架幫著勸兩句就行,權當安安心心養老了。


    等房子拆了,遲緒再找地方給阿婆,故而蘇阿婆這兩年已經不接私活了,她的手藝都交給了遲緒,自然也踏踏實實享受著遲緒的照顧。


    [白安:聽說是有個老板,拿了個古董讓她修,我聽阿婆的意思是那是個稀罕東西,就這樣毀了太可惜了,但她沒修好,現在那老板讓阿婆賠錢,我讓阿婆來找你的,阿婆說你出去散心,不想拿這事讓你擔心,她自己來想辦法。]


    哪有什麽辦法哦,古董是什麽價錢,尋常人根本賠不起。


    [白安:[圖]]


    [白安:就這個東西,我怎麽看就是個破爛東西。]


    照片裏是一個巨大的雕了亭台樓閣的木雕,有些地方破損嚴重,怎麽看就是個爛家具。


    遲緒:……


    [c:知道了,你看著阿婆,叫她不用擔心這事,我來擺平。]


    [c:還有,這是桐黎八景折屏,古時候的屏風。]


    那時候的靳城,被稱作桐黎,這張屏風用了多種雕刻技法才雕刻而成,畫麵豐富,上麵的景象栩栩如生,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佳品,而非白安口中的破爛東西。


    也正因用了太多雕刻技法,損毀的地方太多太雜,蘇阿婆歲數大了,精力不濟,修補起來力不從心了。


    [白安:你趕緊的吧,別糾結什麽破爛不破爛的了!]


    遲緒:……


    這時候的遲緒也顧不上看價格不價格的,當即定了最近一班回國的機票,在長達十二個小時的航班後,踏上了靳城的土地。


    白安老早就站在那衝她熱情地揮著胳膊,在遲緒過來時想給她個熱情擁抱,卻被遲緒塞了個包。


    白安:?


    “你這包幹嘛了,這麽臭?”


    她湊近聞了聞,當真是有股難言的味道,差點嘔出來。


    遲緒彎了彎眼,“不小心掉牛糞裏了,太匆忙,沒來得及洗,就這麽一個包,硬著頭皮背回來的。”


    現在好了,這令人社死的臭包交給白安,遲緒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無臭一身輕地往出走。


    白安:???


    “至於嗎遲姐,一個包嘔……”這個包……實在是讓人無法靠近,偏偏又是遲緒唯一的行李,燙手山芋似的,丟還丟不出去。


    “你不懂,質量好得不行,這些年走南闖北全靠它,去街上買個新的,把它送幹洗店,走的時候我還得背。”


    順帶把她那些髒衣服也洗洗,省的她回去還得洗。


    白安:……


    久別重逢,白安的想念還沒說出口,吐槽先來了一堆,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往外,誰也沒注意到另一個登機口,還有個戴了鴨舌帽口罩和墨鏡全副武裝的人,眸光一刻不落地跟隨著她們。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林霽予才摘了口罩和墨鏡,壓下激蕩的心跳,輕聲笑開:“緒緒,現在你回來了。”


    她就知道,遲緒會為任何人回來,除了她。


    不過不要緊,遲緒的朋友很多,她可以一個一個地用。


    蘇阿婆仍舊對著那扇屏風發愁,她的眼力近年退得厲害,連帶著手都開始不穩,有些精細的東西已經操作不了。


    “阿婆,讓我來。”遲緒推開門,笑嘻嘻地湊過去挽著蘇阿婆的胳膊,“上陣父子兵,老師傅開張,怎麽能不通知徒弟。”


    “又是白安那個不聽話的告訴你的是不是!”說話的功夫,白安就抬腿進來了,盡管那個牛糞裏泡過的包已經送洗,但……


    抱了一路包的她好像也髒了!不幹淨了!


    “她說老板叫您賠錢,您愁得不行,我心想這不行啊,我師父賠錢事小,金字招牌不能毀,趕緊回來了。”


    遲緒趁機煽風點火打小報告,順帶還安撫了蘇阿婆。


    阿婆被逗得直笑,“一把年紀了,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賠錢阿婆怕什麽,是這個好物件啊……可惜了。”


    “不可惜,我來修。”遲緒從口袋裏摸出了她的眼鏡盒,戴上眼鏡後,把屏風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親眼見到,她才能理解阿婆的可惜,“這個技藝真是高超,活靈活現,還好隻是修補。”


    修補,不過是把殘缺的那部分原樣雕刻出來,再想辦法讓它沒有痕跡的安回去,複原整張圖。


    創作,遲緒自問沒這個本事。


    “是啊,那林總也是不想老物件就這麽白白……”


    “等會兒,誰?”


    遲緒對這個“林”字異常敏感 ,阿婆不過才開了個頭,她的耳朵就近乎本能地豎起來了。


    “林氏新能源科技的林總,”蘇阿婆顫顫巍巍拿出了當時留下的名片,“名片上有寫。”


    遲緒忍不住白了白安一眼,要刀人的小眼神藏都藏不住:早不說是她?


    白安攤了攤手,表示她是真不知情。


    “怎麽了?”蘇阿婆察覺到二人之間氣氛像是有些不對勁。


    “沒什麽,不認識。”遲緒隨口一說。


    話音才落,就聽自門口處傳來一聲冷嗬。


    遲緒:……


    “阿婆,門沒關。”林霽予推開了半掩的門,徑自走到蘇阿婆跟前,“抱歉。”


    仿佛是因為遲緒那一句“不認識”,林霽予竟是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遲緒。


    遲緒:…………


    “林總,我的小徒弟回來了,這屏風……就讓她來修吧,她的技術比我好了。”蘇阿婆生怕林霽予看不上她年輕的徒弟。


    “是麽,”冷淡的眸光上下打量著遲緒,仿佛遲緒於她當真隻是一個陌生人,“可以修好麽?我是說,恢複如初的程度。”


    “你要是雞蛋裏挑骨頭,那肯定是不行的咯,”遲緒忍不住回嘴,“我們隻是修補,盡可能地還原它的本來麵貌。”


    林霽予勾了勾唇角,像是挑釁:“是麽,可阿婆跟我簽的合同是恢複如初,我不要盡可能。”


    遲緒心說“你可真霸總,你不要我覺得你隻要你覺得”,可蘇阿婆在邊上滿目擔憂,那一句不認識吧……


    突然改口又奇奇怪怪。


    “知道了。”遲緒擺爛一般地應下,“恢複如初。”


    “做不到,要賠償的。”


    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遲緒,仿佛要將遲緒的假麵撕下,看清她隱藏的真實,可遲緒再看時,那雙眼睛裏隻剩下了戲謔,好似上一秒那個時刻準備著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林霽予是她的幻覺。


    時隔兩年未見,這人氣場逼人,一身氣度無雙,襯得容臉更勝從前,唯獨那雙過去純澈見底的眼睛……


    如今倒更像是神秘莫測的深淵,平靜的水麵下,究竟藏了多少危機,誰也看不清。


    遲緒心中刺痛,連帶著口裏也泛起苦味,別開的眼中略過一絲不忍。


    林霽予見狀,卻是步步緊逼,不叫遲緒有半分逃跑的機會。


    “做好心理準備了嗎,遲小姐。”


    做好這個心理準備,要永遠留在我身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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