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霽予被推了個踉蹌,眼角餘光瞥見了鮮紅順著遲緒的手指滴落。


    她無暇去想究竟是哪句話刺痛了遲緒的神經,也無意去和遲緒掰扯對錯,羅一冰的事,分明是遲緒自己先提起來的。


    她匆忙穩住身形,在遲緒又一次發瘋想過來推她時,張開雙臂,將人摟進了懷裏,“我的錯,不生氣了好不好?”


    遲緒沒想到林霽予會將她緊緊圈在懷中,她想將人推開,連踢帶打,“你放開我,林霽予你真惡心,你離開這裏!”


    林霽予卻隻是一下又一下地拍著遲緒的後背,“你不想聽,我以後都不說了,我現在還不能離開這裏,因為我還沒有找好住的房子。”


    至於出去住酒店……


    便宜的酒店不幹淨,符合林霽予接受標準的酒店又太貴,睡一晚兩天白幹,打工人林霽予還是心疼錢的。


    遲緒仍舊在竭力掙脫,所有難聽的話盡數從口中冒了出來。


    林霽予的掌心貼上了遲緒的後腦,將她的腦袋扣進頸窩,“別生氣。”


    遲緒張嘴,咬在了林霽予肩上,林霽予看著高挑,肩膀上竟還能被她咬住二兩肉,情緒上頭,她發了狠勁,直到血腥氣在口腔彌漫,遲緒這才被嚇到一般,在林霽予懷中安靜下來。


    情緒褪去,隨之而來的就是懊惱與尷尬。


    懷中人悶聲開口:“我好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林霽予這才稍稍鬆了手。


    上班標配的白襯衫上沁出點血跡,遲緒抬手在林霽予肩頭的傷口上戳了戳,“這是要去打狂犬疫苗的吧?”


    林霽予:……


    “遲緒,雖然我沒吭聲,但你咬得有點重,輕一點好嗎?”


    在感情上吃苦歸吃苦,林霽予還是沒吃過身體上的苦,長這麽大,頭回挨打,哦,挨咬。


    “不好。”遲緒背過身去,隨意踢開腳邊的東西,重新窩回沙發裏,“我壓根就沒使勁,輕輕一碰你就疼,紙糊的?”


    林霽予:……


    “愣著做什麽,還不過來。”遲緒驟然扭頭衝著林霽予喊了一嗓子。


    林霽予這才趿拉著拖鞋過去,直到這個時候,她的情緒才有點外露出來,“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遲緒哼笑著,雙手並用,快速解開林霽予的襯衫扣子,“你想我做什麽?”


    林霽予:……


    她就發現,遲緒總是會猝不及防地開著她的小車車從她臉上碾過去,碾得人七葷八素的。


    “先消毒,一會兒跟我去醫院。”


    對待自己和對待旁人,遲緒完全是兩個態度。


    林霽予自己都不介意:“不用去,小傷口。”


    “謔,看來你還真是混字母圈的,”遲緒的消毒手法明顯老練許多,三下五除二就搞定,“受虐成性了。”


    林霽予:……


    話難聽,可比起方才失控的,像是在下一秒就會被情緒燒成灰燼的遲緒,這會兒的遲緒顯得可愛極了。


    “我不是,沒有混圈。”林霽予連所謂的字母圈是個什麽意思都不知道,她更關心的是,“剛剛為什麽會生氣?”


    “因為我有病。”遲緒罵起自己也是毫不留情,“氣不過的話……”


    她扯下領口,露出t恤下半截白透的肌膚,“你咬回來,這回我不罵你。”


    林霽予:……


    伸手過去,把領口揪了回去,“不是愛幹淨麽?”


    “那也沒辦法,誰叫我也啃了你一口,我自作自受,活該的。”遲緒掃了一眼客廳,滿目狼藉,抬手想揉一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時,手卻被林霽予抓住了。


    她偏頭,對上林霽予溫柔的眸光,心中某個角落忽然微不可察地顫了一顫,尤其是……


    林霽予抓著她的手,錯開交匯的視線,低頭為她重新消毒的模樣。


    “林霽予,那不是奢求。”遲緒冷不丁開口。


    “什麽?”


    “我說,你會遇見永遠不會拋棄你,永遠站在你這邊的人的,這不是奢求。”


    林霽予聞言,驀地抬頭,衝著遲緒溫和一笑,“這不重要,不過還是謝謝你的祝福。”


    “為什麽會不重要?”遲緒不明白,“你已經為此付出了十年時間,十年對你而言不重要麽?”


    “因為我盡力了,”林霽予輕聲歎出一口氣,“遲緒,不論是……感情,還是我自己的人生,我都盡力了,問心無愧。”


    生怕“羅一冰”三個字再度刺激到遲緒的敏感地帶,林霽予緊急將這個名字吞了回去。


    她忽然想到,重組家庭,她從羅一冰那聽到的全是和父母家人相處如何和諧如何輕鬆,而遲緒呢?


    住進來也有大半個月了,遲緒一直獨來獨往,從沒見有人來看過她。


    家人,朋友,什麽都沒有,像個孤獨的無人問津的旅人。


    可她才二十歲,隻是法律意義上的大人,多少人在二十歲時還是旁人眼中的孩子,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又何嚐不是一種拋棄。


    說一句輕一點,處理傷口時就會放輕力道,叫人察覺不到丁點痛感,還記得反過來安慰一句:不是奢求。


    這樣的人,憑什麽總要被人用一句“性格孤僻不招人喜歡”來簡單定義呢。


    “十年又怎麽樣。”林霽予拿出繃帶,仔仔細細地包紮起來。


    遲緒不曾注意到,林霽予垂下的眸中藏著如水一般的溫柔,好似被月華鋪滿的湖麵,波光粼粼。


    “挽回不了就是挽回不了,繼續糾纏,我連體麵都得不到。”


    “這倒是,羅一冰那個性格……”遲緒譏誚一笑,“得理時不饒人,不得理時更不饒人,最好全天下的人都向著她,可惜了。”


    林霽予終於輕聲笑了出來,“不瞞你說,有時候我聽你罵她,很解氣。”


    “那你還真是沒什麽出息,有沒有人說過你膿包?”遲緒單手托腮,“很像十元店賣的那種解壓玩具,受氣包知道吧?”


    那麽失控的場麵,換任何一個人都會被嚇到,林霽予忍下來了,還異常平靜。


    遲緒為此而感到神奇,林霽予“受氣包”的形象也愈發深入她心。


    “我也沒有想做一個有出息的人,做個普通人我很知足,不會備受關注,走在人群裏也不會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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