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璋走過來扶他,步履有些蹣跚。


    沈凝雖然對他有氣有怨,氣的是他過分帝王權術,忠臣死的死罷免的罷免,隻留下了一些溜須拍馬之輩,讓端國一日不如一日,怨的是在麗妃死後,他的不在意與不作為。


    但他終究是自己的父親,看到他現在這樣,再想到他已經時日無多,沈凝也不好受。


    「父皇,您自己的身體最近怎麽樣?」


    「凝兒你還能想著父皇,父皇就已經很高興了。」


    沈璋拉住沈凝的手,把他拉到案桌邊一起坐下。


    沈凝看著他的眼睛,他似乎沒了以前的戾氣,現在的他看著,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父親。


    沈凝低著頭,喉嚨有點發疼,事先準備好的話,竟然一句都說不出口。


    沈璋親自倒了杯茶遞給沈凝。


    「時光過得真快,父皇老啦,你也出息了,你娘要是能看到你現在這樣,應該會很高興吧。」


    「父皇,您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樣了。」沈凝一開口聲音還是有些哽咽。


    沈璋沒有接沈凝的話,自顧自的說著「嶽然諾那個丫頭,看來對你是真的不錯,朕也可以放心了。這人吶,老了想法真的會變,自從上回被兒媳婦教訓了一頓之後,朕真的感覺,或許真的錯了,一直都錯了。也不知道死後,以前的那些老夥計,還有你娘,他們能不能原諒朕。」


    沈凝抿了口茶調節情緒。


    「然諾她真性情,對我也確實很好。有妻如此,此生無憾。」


    聽到有妻如此此生無憾這八個字,沈璋的思緒飄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似乎眼前又能看到那個世上最美的也最善良樂觀的女子。


    「既然如此,那你也好好待她,就算是未來得了皇位,有了三宮六院,也不要虧待了她。」


    沈凝一愣,以為他在試探,但看他的神情,那種紅著眼睛,似乎看著沈凝在想另一個人的神情,實在不像試探。


    「不管未來我是什麽身份,我都隻有她一個,不會再有別人。」


    沈璋從自己的情緒裏回過神,拿衣袖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你下一步打算怎麽做?願意跟朕說說嗎?你打算如何利用你手裏的十八萬強兵?」


    他這麽問,沈凝心裏有些不適。


    「那父皇以為我會如何?」


    沈璋沉默了,沉默了許久許久,久到沈凝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他終於開了口。


    「朕一直堅信殺伐才能立威,你卻以柔,讓南疆服服帖帖,百姓對你稱讚有加,你不愧是她的兒子。朕若是你,現在早已經圍了皇城,拿下了皇位,而你……」沈璋一陣哈哈大笑「不知為何,朕此刻甚至有點希望你能狠一些。善良沒錯,但是過分的善良,會害了你自己,就像她一樣。」


    「父皇,我不是你擔心的那種善良,但是做成事情,確實也不是隻有血流成河這一條路,我會讓您看到另一種方式的。」


    「好,朕等著。」


    沈凝起身行了個禮,走出去,心口突然刺痛了一下,扶著門框按住心口。


    「七殿下!」王廷安趕緊過來扶住他「你沒事吧?」


    好在這回隻是痛了一下,痛感很快就消失了。


    「我沒事。」


    「殿下,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沈凝輕輕笑了笑「沒事,還是按照原計劃,去獻王府。」


    獻王府裏,沈拓依舊呆坐著,直到聽到小廝敲門,告訴他七殿下來了,這才終於打開了門,沈凝就站在門外。


    沈凝看著麵色似乎還不如自己的沈拓,微笑道「五哥,好久不見。」


    沈拓把沈凝一把拉進屋子,隨後對著外麵的人道「這邊不需要人伺候,你們都離這裏遠一點。」


    王廷安不安地看向沈凝「殿下……」


    沈凝點了點頭「沒關係,你去馬車上等我好了。」


    沈凝走進屋子,挑了裏麵看起來最舒服的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五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相信你已經知道了吧。」


    沈拓走到他麵前,盯著他問道「你和老大是不是一夥的?」


    沈凝直視著他,隻吐出了兩個字「不是。」


    「你和他關係這麽好,我不信你不知情。」


    「如果是,我就不會多此一舉來找你了。如今你是我們三個裏最弱的,我要是和他一夥,我大可看著他幹掉你。」


    沈拓將信將疑「那你為何不跟他站在同一邊?」


    沈凝咬了咬牙,隨即輕笑了一聲,撐著額頭歪靠在椅子上。


    「因為我比他更合適當一個好皇帝,我也想要那個位置。」


    沈拓一愣,隨後點了點頭「是啊,以你如今的勢力,是該不甘心屈居人下。隻是沒想到,他對你這麽好,你也說背叛就背叛,皇位的誘惑果然沒人抵擋得住。」


    聽著這話沈凝心髒有些不舒服,藏在袖子裏的手因為情緒的波動不受控製地輕顫著。


    「背叛?」沈凝的目光變得陰沉「如果你還想要我救你,什麽都不知道的你,最好別來指責我。」


    沈拓感覺到了沈凝隱忍著的怒火,小聲問道「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我沒必要告訴你。」


    沈拓在沈凝邊上坐下,卻又因為莫名的壓迫感,不太敢離他坐得太近。


    「老七,那你為何願意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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