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如此她父皇也不生氣,僅是宣布了退朝,然後毫無帝王架子得直接將她抱上了自己的雙肩,扶著她的腿帶她在宮內閑逛,同她說些外麵的趣事,或是關心她當日心情如何,有沒有乖乖用膳什麽的。


    不過對待池瑾就沒這般溫和慈愛了,隻要池瑾有哪裏做得不足,便會叱罵責罰他,哪怕是嚴寒酷暑,都會讓池瑾跪在禦書房外自省。


    她時常會替他求情,若是父皇不同意,就跟著池瑾跪在那,不哭不鬧也不願離開,隻等著父皇心軟作罷。


    興許池瑾待她好,也有這一點的原因在裏麵,畢竟可以少丟些麵子受些苦。


    池瑜還在胡思亂想間,突然聽見秋雁提醒她該去更衣的聲音,她緩過神來,簡單收拾了一下被自己弄亂的案麵,才起身隨著秋雁一起回了寢宮。


    待宮人替她整理好龍袍,又重新束好發後,池瑜拿出早就備好的錦袋分給眾人,唯獨沒有秋雁的。


    掃見那小太監雖什麽都沒說,但臉上不免還是有幾分失落,池瑜抿唇忍著笑意,等人都退下了,才把一個明顯更鼓囊的錦袋扔給他。


    秋雁慌忙接住,愣愣地望著她,有些受寵若驚,“皇,皇上……”


    池瑜見他呆頭呆腦的模樣,恍然理解了顧妧為何總喜歡逗自己,著實挺有趣的,令人不由自主就這麽做了。


    她擺了擺手,淡笑著說:“你跟了朕這麽久,朕怎麽可能虧待你,安生收著便是。”


    末了還解釋了一句:“方才人多,朕這般差別對待,可不好叫人瞧見了。”


    秋雁緊握著那個錦袋,良久才憋出一聲“謝皇上恩賜”,說著又想給池瑜跪下了。


    “今日歲除,不必行此大禮了。”池瑜一把托住他的胳膊,好笑道,“你說你在宮裏這麽多載了,怎麽也沒學得機靈些,成日呆愣愣的,連句好話都不會說。”


    秋雁不敢再跪,誠惶誠恐地站在那,腦袋都快埋到胸上去了,“奴才愚笨,還請皇上恕罪。”


    池瑜無奈地扶額,都快被他給氣笑了,“朕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提點你,在朕麵前這般尚還無事,若見了旁人還是得機靈些,至少別如此嘴笨。”


    說完她拍了兩下秋雁的肩膀,邁著步子往外走,頭也不回地提醒道:“還傻站著做什麽?走了。”


    秋雁匆忙跟上,把那個錦袋珍重地塞進了自己的心口處,還隔著衣物摸了摸,確認不會掉了才安下心來。


    餘光裏瞄見這一幕的池瑜勾起了嘴角,本還鬱結的情緒忽而緩和了不少。


    好像傻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的,盡管某些時刻讓人有點煩,但大多還是令人舒心的。


    到了設宴的大殿裏,百官們早就落了座,比起往日安靜地等待,今夜要熱鬧得多,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處閑聊著,沒幾個人注意到池瑜,不過也有眼尖的,立馬就回了自己的位置,正經危坐地盯著麵前空蕩蕩的桌案。


    池瑜免不得多看了那幾人一眼,發現除了顧妧的人以外,還有幾張生麵孔,大概是上次冬獵之事後提拔上來接替他們的位置的人。


    她有些臉熱,上朝都好幾日了,居然到時下才發現人家,不過也有可能是站得太靠後了,瞧不見倒也正常。


    池瑜在心裏替自己找補,順便喝了口熱茶緩解其實隻有她自己知曉的尷尬。


    見下麵仍是熱火朝天的,她沒想著打斷他們,僅讓秋雁吩咐下去開宴,做得安靜些別那麽惹眼。


    感覺起來多少有點偷偷摸摸的,那是因為依照她父皇定下來的傳統,年關和上元節兩日的宮宴,不分君臣,也不需拘禮,故而每逢這時大臣們就會開始藉機灌酒,是為了不滿而報復也好,還是因著旁的也罷,如今她已經大了,不好再讓顧妧替她擋酒了,能拖一會便是一會,不然今夜怕是別想好了。


    她是這般合計的,可事不如人意,那明晃晃的一身黑金龍袍,在一片藏藍色的朝服裏十分引人注目,很快就又更多的人注意到了她的到來,紛紛端著酒杯起身向她敬酒。


    池瑜不好拂了眾人的興致,空腹陪著喝了不少酒,待到上菜時,她的臉色已經猶如殿內高掛的紅綢,眼神也變得迷朦渙散,顯然是醉狠了。


    坐在她下位的顧妧擔心她的身子,亦是怕她再喝下去又會開始散酒瘋,便命人端了提前備好的珍寶進來,以此為賞賜,若誰吟詩作賦、比武切磋勝了,就可以挑選一樣自己中意的物件。


    文臣武將一個個摩拳擦掌,為討彩頭都傾盡了自己的看家本領,一時間殿內的氣氛愈加熱烈,池瑜也終於暫且被放過了。


    她幾乎是抖著筷子,夾了好幾次才勉強戳到了一塊麵皮的邊緣,也難為她眼前都有重影了,還記著顧及儀態細嚼慢咽。


    半碟葷菜下肚,胃裏才勉強好受了些,在喝過酒觥中被換成的醒酒湯後,頭也沒那麽昏沉了,不用想都能知道是誰做的。


    池瑜心間暖暖的,感覺比喝了什麽都舒服。


    她趁無人注意自己這方時朝顧妧彎起了唇,示意她別擔心,自己沒事的。


    可顧妧依舊沒什麽表情的,隻是指了下桌案上的吃食,應當是讓她多用一點。


    池瑜乖乖解決掉了餘下的半碟,又塞了幾口糕點,等到眾人將珍寶瓜分得差不多了,再來敬酒時,她的狀態已經好了不少,但盡管如此,宮宴結束後她還是醉得神智不清的,說話都開始囫圇,卻不願讓人攙扶她,非堅持自己回宮,走得那叫一個東倒西歪,將隨著她的宮人們驚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她下一息就摔了,或是撞到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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