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城,陽光明媚。


    明徽醒來的時候,已是墜海後半個月。


    她和薛泯的計劃很成功。


    掉下海崖之後,等待在海底的專業潛水救援隊立刻將她救起,緊接從海底偷偷將她轉移到另一端,這才將人救上岸,隨後立刻將人轉送到附近醫院做了簡易搶救,緊接著便用救護車送到了昆城。


    來去之間,不過兩天。


    由此,搜救霍硯深的那些人並未察覺異常,後續搜索救援時也並未搜索到一點痕跡。


    如今他們在海島的搜救,不過是做無用功罷了。


    明徽當初敢做這計劃,靠的就是她水性極好。


    當初明懷仁參加過多次營救任務,目睹太多慘案,結下不少仇人,害怕明徽身份暴露被人綁架,從小開始硬逼著明徽學習各種技能,她對其他都沒興趣,唯獨遊泳,一直堅持。


    她青春期時曾被市遊泳隊教練看中,隻可惜市遊泳隊選拔對父母身高有硬性要求,林美蘭身高沒達標,這才沒被選中。


    而明徽水性雖好,可畢竟身上有重傷,體力太弱,救上來時差點失溫、窒息,多虧搶救及時,否則性命大概率堪憂。


    不過幸好,雖差點舍了一條命,但終是逃過一劫。


    那些不堪的回憶,恐怖的經曆,終成過去。


    明徽偏頭,窗外高大滇樸茂密繁盛,冬季仍舊保持盎然綠意,勃勃生機。


    陽光照進窗台,她抬手,枯白如骨胳膊上灑下一抹陽光,暖暖的,胳膊上細小絨毛都亮晶晶。


    這裏是昆城,四季如春。


    不似北城的冰天雪地,不似海城的寒冷刺骨,是溫暖的春城。


    她內心冰冷陰暗角落都被這裏陽光照亮一角,冰霜白雪融化,冬寒向暖,春回大地。


    明徽臉上浮現淺淡笑意。


    真好,她逃出來了。


    真好,一切都過去了。


    ……


    霍硯深最近並不好過。


    海城搜救隊打撈半個月多,遲遲不見蹤跡。


    程玉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各項指數正常但一直無法蘇醒。醫生判斷是下墜過程中傷到腦幹,導致她進入類似植物人狀態,最終是否能蘇醒,不能確定。


    還有老宅。


    霍宏山隻想早早將明徽下葬了事,他不願意,父子倆分庭抗禮,公司最近也蠢蠢欲動。


    吳秘書匆匆上前匯報,“霍總,西郊項目出事了。”


    霍硯深筆尖一頓,麵上陰沉毫不掩飾。


    “怎麽?”


    吳秘書擦擦額頭上汗珠,“有人向省裏舉報西郊項目偷工減料,用劣質建材汙染附近濕地水源。還說上次周副主任巡視西郊商場時就已經出事,牆體裂縫造成磚頭滑落,差點砸到他。且附帶了照片文字證據,來勢洶洶,看來是故意針對霍氏。”


    “林主任得知這事兒後立刻傳來消息,據說省裏已經成立了調查組,不日便會去清查,讓您萬分注意,千萬別掉了鏈子。”


    他說完,抬眼瞥男人臉色。


    今日多雲,天色陰沉,室內細微昏黃筒燈照不亮的濃黑,在天上,也在他臉上。


    霍硯深自從海城回來就沒回過老宅,日夜不休的忙碌。


    忙海城尋人,忙西郊項目,忙抵抗老宅,忙公司事務……


    忙這忙那,忙到忘記睡眠,白眼球血絲密布,眼下青黑堆積,胡茬嘈亂,連發絲都盡顯疲憊之相。


    “西郊項目是你直接負責,動向、內容你全知道,等調查組下來,你全權負責接待,任憑他們查,我不信他們能找出所謂劣質建材。”


    霍硯深聲音嘶啞,麵色嚴肅。


    西郊項目他也參與,三令五申一切建材必須以國標為準,小到一顆釘子,大到水泥牆體,任查,他問心無愧。


    吳秘書點頭應下,深吸一口氣。


    “隻是劣質建材不是最難辦,最難辦是濕地水源汙染。西郊商場動工時,確實是西郊濕地汙染開始時間。且舉報人呈上的證據中,證實了霍氏的車在濕地附近傾倒過建築廢料……”


    “誰命他們這麽做的!”


    霍硯深麵色一變,摔了筆。


    浸滿黑墨水的鋼筆滾了個骨碌,墨水溢出,灑滿地麵。


    西郊濕地水源連接北省主幹河道,細流分支輻射北城、臨城以及周邊幾大城市,幾千萬人都靠著這條河喝水。若是西郊濕地的水源受了汙染,後果不堪設想……


    吳秘書心肝隨筆杆一顫。


    “西郊商場規模太大,有段時間用了外包工程隊。建築廢料傾倒點距離商場太遠,他們圖近,便隨便找了空地。這事兒發生後,我立刻命令他們將建築垃圾清理幹淨,運到了傾倒點。”


    他心虛,背後冷汗直流,“當時您正為海外項目煩憂,我便自作主張,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便沒將這件事告訴您,沒想到如今被有心之人利用……”


    霍硯深攥緊拳,盯著他。


    幽暗深邃,冷冽沉寂。


    吳秘書雙腿發軟,恨不得磕頭跪地。


    “霍總,我……”


    “你確定,垃圾全部清理幹淨,不會汙染水源。”


    吳秘書點頭,“確定!那些建築廢料我看過,是水泥塊鋼筋**袋一類,全部清理幹淨,不可能有汙染!”


    霍硯深麵上沒有波瀾,眼底卻一點點暴露冷冽。


    “你先下去,迎接調查組檢查。”


    “是。”


    吳秘書不敢耽擱,急忙離開。


    霍硯深動作僵住,像是在表麵凝上一層冰,陰森的、冷峻的,眼底暗波洶湧澎湃,卻又無聲無息隱去。


    這種關頭,能從西郊項目動手,他隻想到一人。


    他剛剛接任霍氏總裁幾年,展現非凡能力,但股東依舊旁觀,看他表現。


    西郊項目與政府掛鉤,是他全權負責,不摻雜老宅任何勢力。


    若是成了,他功成名就。


    若是不成,老宅勢力重新接管,說明他能力不行,那他任霍總一職也有待考量。


    霍硯深目光從鋼筆移向窗外。


    霍宏山想用權利逼迫他,一方麵讓明徽順利下葬,另一方麵是敲打他,說明霍宏山如今仍舊老當益壯,讓他三思。


    真是可笑。


    男人嘴角勾起笑容實在諷刺,明晃晃的。


    窗外天色陰沉,倒映在他眼底也陰沉。


    想讓他束手就擒,那就過過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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