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川城。


    香香酒樓。


    頂層,天字一號雅閣中。


    一股詭異的氣氛,彌漫在廂閣之中。


    茶幾旁。


    坐著三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人看上去四十多歲左右,輕輕搖晃著手中的茶壺,看向對麵之人淡淡的開口笑道:“這的茶倒是不錯!”


    “嗯!”其對麵之人也是看上去四十多歲左右,一身黑衣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微微有些胡渣,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好似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兩人之間煮著茶,茶幾上白霧騰騰,茶香嫋嫋。


    兩人正是南方三王中,一母同胞的的端王李泰,和安王李顯兩兄弟。


    兩人沉默片刻,好一陣子後,李泰才開始倒茶,然後放下茶壺,輕輕拿起一杯,自飲自酌。


    等對麵的端王李泰,喝了一口後,安王這才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微笑道:“我們倆,到是難得有這樣靜逸的時光,一起喝茶了!”


    而後話鋒一轉關心道:“兄長的傷勢,現在如何了,可好了些?”


    端王李泰壓下心中的戾氣,無所謂的笑了笑:“老毛病了,不礙事!二弟回京的路上還算太平吧?”


    “咳咳……咳!”


    說著端王李泰便是微微咳嗽了一聲,連忙用手帕捂住口鼻。


    安王李顯放下手中茶杯,皮笑肉不笑的道:“謝兄長掛懷,彼此彼此而已。”


    端王李泰:“……”


    沉默,三人又是良久的沉默。


    三人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思,回京的路上都對彼此設了埋伏,小皇帝一旦身死,誰能先行一步到達京都,誰就更有機會,登上那最後一步。


    一旁的晉王李存,對於端王和安王兩人的恩恩怨怨,心知肚明,兩人雖為一母同胞,表麵上親如兄弟,暗地裏卻恨不得弄死對方。


    當年李泰還是安王府世子時,正值紹興皇帝轟然駕崩,隨之引發三之亂,不久後靖王登基為帝,對南方大膽放權,不少藩王趁勢而起,其中諸多藩王之中安王一脈實力最為強勁。


    前南北大戰之際,南楚“暗夜司”聯合眾多反燕,門閥世家,門派頂尖高手,幾乎傾巢而出,對安王府實施斬首行動。


    守衛森嚴的王府,竟然被攻克。


    結果,老安王重傷,數日之後垂死,刺殺當夜北燕世子妃受驚難產,生下胎兒後死,世子也深受重傷,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那天刺客出奇的,對安王府的防衛,似乎了如指掌。


    雖然代價可謂慘痛,但南北最後一戰,卻獲得了空前的勝利,南方三王,聯合燕國北方,一舉奪回了三川防線,從此之後南北攻守之勢,易也。


    李顯對世子之位早就覬覦已久,趁此時機,牢牢把握住機會,不斷打壓世子一脈,趁勢拉攏,威逼利誘王府一幹人馬,短短時間內,便徹底掌控了整個群龍無首的安王府。


    甚至暗中準備著,一舉幹掉自己的好哥哥。


    可惜。


    天不遂人願,隆慶皇帝洞若觀火,果斷的將李泰接入京城,一番救治之後,李泰竟然奇跡般的活了過來,而後為表其功績,特指一揮,封了一門雙王,以為製衡。


    自那之後,本為諸王實力中最為強大的安王府,被生生支解,實力一分為二,避免了一家獨大。


    ………………


    如今,刺架案失敗之後。


    各有算盤的三王,想要入主京都的最後一絲希望,似乎已經破滅。


    原先那些被刻意封鎖的消息,如今在這短短一天之內,卻猶如長了翅膀一般,頃刻間傳遍天下。


    很多東西,也已經漸漸開始浮出水麵。


    隨著,河南、河北世家,被小皇帝“雷霆掃滅”的眾多內情,和京都巨變的細節,還有小皇帝同鎮北侯、成安侯的聯姻,以及禁軍改製為禦林軍。


    原禁軍,軍籍軍士,補充進減員過半的南北大營,到最後一度被天下人認為,十四歲的燕國少年天子,十有八九是被東西大營主帥,實際控製,並合力推上去的傀儡皇帝。


    也隨著今日,天天可夜宿皇宮,實為軟禁的東西大營全體將校,包括主帥,被調往北境與南境任職,和一係列的消息傳遍天下,天下人才幡然醒悟。


    而其中,在京都巨變中,那猶如天兵天將一般的白甲軍,並非原先的東西大營換裝而成,而是真真正正的多出來的十萬大軍,的消息傳出時,無不令天下人驚悚駭然,背身冷汗。


    至今誰人敢信?


    還有一大批,曾經被打壓的改革派,重新被小皇帝征召入京,和南楚“暗夜司”北方總部,亦被連根拔起。


    無不昭示著,燕國北方的形式已經開始趨向穩定,也隨著改革派的再次入主朝堂,以當今少年天子,深沉似海的城府和野望,都知道意味著什麽。


    隆慶皇帝自登基後,苦心經營十多年都沒有完成的宿願,倒是被他那十四歲的兒子,一朝得願,著實令人唏噓不已。


    常言道,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燕國北方大勢一旦徹底穩定,中道崩阻的改革大勢,可能再一次趁勢而起。


    而這其中,對南方三王的處置,便成為了首當其衝的漩渦。


    “削藩――”


    如今南方三王齊聚於此,隻因他們已經敏銳的意識到,他們的那位皇帝小侄子,真的太不簡單,對於接下來的形式發展,促使他們隻能放下彼此的恩怨,共同對抗北方。


    其中最為要命的,還是三川防線以及三川河以北,都在京城的控製之中。


    而三王的封地,正好夾在這中間,削藩政策一旦實行,意味著穩定的北方便可以騰出手來,對三王實施南北夾擊。


    生存與對抗,於刺殺案失敗後的三王,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至於投降南楚,隻怕會死得更快,投降北方,起碼還可以保持最後的體麵。


    而這其中,小皇帝的心性,和三日後的大朝會,決定了三王最後的抉擇。


    …………


    黎明已至,陽光初升。


    燕京城。


    封鎖了一天一夜的京城,逐漸恢複了,昨日的繁華與熱鬧。


    而西行街。


    卻還屬於半封鎖的狀態。


    街道中行人來色匆匆,不敢大聲喧嘩,生怕引起禦林軍的注意,一個不好被當做南楚暗探,抓入大牢,遭了那無妄之災,即便不死,也得脫層皮。


    一隊隊的禦林軍,穿過一條條大街小巷,正在挨家挨戶的搜索、查探昨晚“刺架案”中僥幸逃脫的南楚暗探中的一位大人物。


    一小巷中。


    數十位禦林軍攔路設卡,百姓排著一隊隊的長龍,最前方一中年男子,步伐有些踉蹌的來到一位禦林軍校尉麵前,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對著搜身禦林軍道:


    “軍爺,可別碰到我的傷口,疼啊!”


    “有血跡,先把外衣脫了!”那禦林軍見此說道。


    隻見那中年漢子獵戶打扮,剛把身上的衣服一脫,禦林軍便發現中年漢子,腹部包著一圈圈的沙布,表麵上還有些許的血跡,警惕起來道:


    “你這是什麽傷?”


    “這不咋天,到山上打獵,被那該死的狼,咬了一口,本已為沒大礙的,誰曾想這才一天的功夫,傷口就惡化了,現在趕著去對街的劉氏醫館看看!”南楚暗探劉伏興,麵色蒼白的辯解道。


    “這還挺嚴重的嘛,趕快去吧!”那禦林軍見此出聲提醒道。


    不一會兒。


    “行了,你可以走了。”那禦林軍檢查完畢後說道。


    劉伏興也不再說什麽,顫顫巍巍的向著外麵走去,很快便是來到大門處,與許多檢查完畢的百姓一起走出這條小巷。


    小巷的盡頭,劉伏興一路向前沒走多遠。


    正好遇見一隊錦衣衛,劉百戶正帶著幾十位,身穿飛魚服腰配繡春刀的錦衣衛迎麵而來,劉伏興眼神微微一凝,有些躲閃,而後若無其事的與錦衣衛百戶,迎麵擦肩而過。


    錦衣衛百戶劉存也是回頭看了他一眼,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眼神微微一凝,從懷中掏出一副畫像,仔細對比一看,似有幾分相似。


    似乎敏銳的察覺到這人有些問題,所以停住了腳步,扭頭對著一眾錦衣衛道:


    “快,那人有問題,把剛剛從我們身邊走過的那個人,抓回來!”


    “是。”


    一眾錦衣衛聞言,當即也不廢話,轉身就是追去,而錦衣衛百戶劉存則是繼續前行。


    一條偏僻的小巷內,此時已經臉色蒼白得,猶如一張白紙的劉伏興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就像一個要醉倒的人,隨時都可能倒下……


    “在那,快追!”


    隻見巷子的另一頭,幾名錦衣衛發現其蹤跡,很快就追了過來。


    紛紛抽出長刀,快速的逼近劉伏興,眼看就要追上,忽然之間,寂靜小巷旁的劉氏醫館。


    圍牆邊,突然翻出幾道黑影,皆是手拿長劍,頭帶麵巾的黑衣人,擋住了去路。


    刹那間,刀劍相擊!


    鏘!鏘!


    雙方便是戰在以起,一錦衣衛,腳掌猛地一垛牆壁,便是想要飛身而過,卻被人數戰優的黑衣人發覺。


    “攔住他!”一黑衣人見此,聲音低沉的道。


    隻見一黑衣人腳步微微一沉,眼神凝視前方,快步向前,猛的一踏同伴的肩膀,便是飛身迎去,兩人刹那間在空中相遇,而後眼神都是微微一沉,不顧一切的在半空中,擦身而過,隻見寒光微微一閃。


    鏘!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兩人都是從半空中墜落,一錦衣衛見狀,身形快速閃動,連連躲過幾招劍勢,跳到半空左手微微一覽,將那名錦衣衛一手抱住,然後倒飛而退……


    砰!


    黑衣人屍體落地,場麵微微一滯,一黑衣人首領見狀,也不戀戰,知道拖的時間已經夠了,當即沉聲道:“撤!”


    嗖嗖嗖的幾下,便是翻牆不見。


    “可惡,追。”一錦衣衛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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