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風冷冽。


    洪川城,柳河街。


    天香酒樓。


    酒樓外人聲嘈雜,來往的食客,房客甚多,上下樓層中,底下一二層,是普通吃飯喝酒之處,上層為高檔貴客食住之處。


    小二忙的焦頭爛額,掌櫃的數錢數的手都有些發抖,桌上菜肴美味可口,香味四溢讓人流連忘返。


    底層。


    可謂是人影綽綽,什麽樣的人都有。


    “小二。”


    一人衝著小二喊道:“還不快把好酒好菜,端上來,沒看見我們在這裏等了多久了嗎?”


    “好嘞,客官這就來。”


    一個個小二,忙的是滿頭是汗。


    …………


    二樓,哢。


    廂門打開。


    “客官,您的酒菜來咯。”小二端著各色好菜而來。


    幾位錦衣男子圍坐在桌前,亦吃的舒爽無比。


    一人問道:“唉!聽說過城外那鬧鬼的山莊嗎?”


    “聽過!聽過!”


    “不就是城外那座,破破爛爛的山莊嗎。”


    “那裏不僅鬧過鬼,而且還死過不少人。”


    “那地方,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解問道。


    一錦衣青年,輕抿一口濁酒後,對著幾位好友感歎聲:“沒錯,就是那鬼莊,聽說,昨天晚上又有人不信那邪,貿然進入其中,結果直到今天午時,也沒有能出來。”


    “而且三更半夜中,莊子內又是響起了,那慎人的鬼哭狼嚎之聲……”


    其左邊一紫衣青年,麵帶疑色,問道:“韓兄說的鬼莊,可是那曾經,在洪川城周邊名盛一時的《綠柳山莊》。”


    “正是。”韓信青年笑了笑:“看來鄭兄,對其也曾有所耳聞。”


    兩人的對話,引起了另外一“基友”的注意,露出一副饒有興趣的神色:“願聞其詳。”


    隻聽那紫衣青年緩緩說道:“月前,這綠柳山莊頗有些名氣,少莊主為人豪爽,喜愛結交文人騷客,在莊內經常舉辦文詩會,一年前在詩會中與一劉姓小姐,相識,相遇,相知,直到相愛。”


    “可以說是天做良緣,可惜成婚當夜,綠柳山莊一家六口連同新娘,半夜三更中竟離奇暴斃而亡,死者七竅流血,死狀驚恐,全身毫無外傷,中毒,可言,在周邊引起一番震動,當時的官府經過一番調查,卻毫無他殺的痕跡,直到現在一直懸案未結。”


    紫衣青年深吸一口氣歎道:“自那之後沒過多久,綠柳山莊中便是在半夜中,忽而傳出一些令人聽了,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之聲。據傳言,綠柳山莊原址,本就是建造在一片亂墳崗之上,令死者不得升天,莊主一家是被厲鬼索命而死,傳的是有鼻子有眼。”


    左右兩人相視一眼,連忙拿起酒杯猛灌一口,壓壓驚,一人道:


    “死者為大,咱還是不要妄議的好。”


    “是及,是及!”


    …………


    四樓走廊處。


    兩位身穿青色勁裝的青年人,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靠在欄杆處,目光時不時的從下方的人群中少掃過,瞥了一眼身旁的吳舜澤,皺眉道:“你說小公子的計劃,可行嗎?”


    “你問我,我問誰去”


    一旁的吳舜澤懶洋洋的伸個腰,無奈的翻個白眼,從腰間拿出酒葫蘆手指輕扣,抿了一口,而後搖頭一笑:“你既然這麽想知道,要不你找個機會,當麵問問小公子如何?”


    “哼,那倒不必。”甘紹伯冷哼一聲:“我也隻是純粹好奇而已。”


    “我看你是不敢吧!”吳舜澤旋挑了挑眉毛,有些好笑的看著甘紹伯。


    甘紹伯掃了眼下方的人群,目光微微一亮,碰了碰吳舜澤的肩膀,提醒道:“目標出現。”


    …………


    酒樓三樓,樓梯拐角處。


    隻見一身穿錦衣華服,麵容普通的,中年年紀模樣的男子,從,樓梯走下,剛好與一身穿褐色袍子的,國字臉的男子相遇。


    “咦,這不是鄭千戶嗎?”


    錦衣男子見到此人,眼睛頓時一亮,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邊拱手笑問道:“您今曰怎會出現在此?”


    “嗯?”


    褐衣男子鄭千戶微微抬頭,見是熟人,也是微微一笑,道:“這不是出差到此,剛剛聽說這的酒,宛若神仙佳釀嗎,今個有空,特地來嚐嚐。”


    “原來如此,這個酒確實不錯。”錦衣男子恍然,然後擠眉弄眼的笑道:“上次介紹的,覺得如何,您可還滿意,要不要再給您介紹幾個?”


    “不了,不了。”鄭千戶微微苦笑:“人到中年,不得已啊。”


    “這樣啊!”錦衣男子眉頭一挑,猥瑣一笑:“我這,可有那方麵的好貨,要不要試試?”


    “算了吧,過猶不及。”鄭千戶微微搖頭,抱歉一笑:“沒什麽事的話,咱們改日再會。”


    說著便是向樓上走去。


    錦衣男子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麽,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臉色微微有些詫異,旋即搖了搖頭向樓下走去。


    …………………


    鄭千戶上到四樓,來到一處預訂的較為安靜的雅閣,進入其內。


    忽然發現,雅閣之內。


    一位身穿白色錦衣的年輕公子,氣勢不凡,正跪坐在茶幾旁,瞥了一眼一旁掛著的丙字號牌飾,沒走錯啊,隨即眉頭便是微微奏起。


    不由得納悶道:“這位公子,你是不是走錯了?”


    年輕公子趙昊看向來人,微微一笑:“沒錯,我在等你。”


    而後幽幽說道:“鄭元,三川郡,澤水縣人士,二十年前加入,燕國“偵緝司”,現任洪川城提騎千戶,月前殺害數名協同偵辦“綠柳山莊”案的同僚,假意搶奪其財物,焚屍滅跡,三日前,在“康平賭坊”又欠下賭坊兩千三百兩,咋日三更天左右,趁著夜色竊入劉員外府邸,偷盜珠寶一箱……”


    “閣下是誰,到底有何目的?”


    鄭千戶大驚失色,不待其繼續說下去,製止了話語,眼中殺意閃過,不過很快便隱了下去。


    撇了眼了身後,忽然出現的兩道冷厲身影,默默的坐在了茶幾對麵。


    “目的嗎?”趙昊微微一笑:“看你怎麽選咯。”


    …………


    廂房之內。


    趙昊,甘紹伯,吳瞬澤三人,圍坐在酒桌旁,瓜果美酒,雞鴨魚肉,一應俱全。


    鄭元麵露陷媚之色,看向酒桌旁的三人,微微拱手笑道:


    “不知三位,前來,可是有什麽吩咐,在下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小事……小事而已……”


    趙昊和煦微笑,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鄭千戶坐,不如先小酌幾杯,咱們邊吃邊聊,深夜勞煩,還請見諒,實在是事出緊急,還望您多多包涵才是。”


    看著和煦的三人,鄭千戶心中不由一陣膩歪,之前還一陣,威逼利誘,連打帶削的,差點把他嚇個半死,這變臉可真快。


    看今天這架勢,怕是苦也。


    鄭千戶金牙暗咬,迫於把柄在手,隻能認慫陪笑道:


    “哪裏,哪裏,三位客氣,隨便吩咐就是,小的唯命是從,絕不二話。”


    說著不由望向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拿起酒杯,輕啄幾口,砸了砸嘴,一邊吃著滿嘴流油。


    趙昊淡淡一笑:“想必,鄭千戶,作為洪川城“偵緝司”千戶,應該知道,你司,即將改組為,《皇帝親軍錦衣衛指揮使司》。”


    “知道!”鄭千戶啃著雞腿,微微一愣:“公子何故有此一問?”


    鄭千戶偷偷抬頭瞥了一眼趙昊,隻見後者正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不由表情一僵,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啪――”的一下,趙昊攤開扇子,麵色微冷道:“撫耳過來……”


    鄭千戶內心忐忑,硬著頭皮撫耳過去,聽完之後,麵色不禁一陣劇變,渾身直哆嗦,目露驚恐的看著三人。


    心中不由狂震:“暗夜司”。


    趙昊看著嚇呆了的鄭千戶,瞥了眼一旁的甘紹伯,後者心領神會,從桌下拿出一卷銀票丟在桌上,笑道:


    “鄭千戶,放寬心,隻是讓你遞個消息,不會讓你暴露身份,這是你此次的酬勞,之後的事,不需要你參與。”


    鄭千戶瞥了眼桌上的銀票,麵色微緩:“此話當真。”


    趙昊三人微微頷首:“鄭千戶一試便知。”


    “呼。”鄭千戶收起袋子,訕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定不辱使命。”


    說著便是出了房門,緩緩收起笑容,麵色陰沉的可怕,哪裏還不明白,從一開始自己就掉進了,人家的陷阱裏。


    …………


    廂房內。


    甘紹伯看著鄭千戶消失的背影,皺了皺眉:“公子,這人,靠譜嗎?”


    吳舜澤亦有不解,道:“這個計劃,會不會太明顯了一點?”


    趙昊收起扇子,看向二人笑了笑:“這姓鄭的,嗜賭如命,貪財好色,見利而忘義,即便知道是我們下的套,他也不得不鑽,對於這種人,投敵叛國,隻在利益之間,更何況生死麵前有大恐怖!”


    …………


    “格拉”“格拉”聲響,慢慢的響起,隻聽聲音越來越近。


    不一會兒。


    隻見屏風後麵出來一位,一身黑色錦衣,頗有幾分英氣,中年模樣的男子,他的臉上有微微胡茬,皮膚黝黑,深邃的眼眸,應該是經過歲月的洗磨,隻不過是坐著有兩個輪子的輪椅出來。


    正是楚國“暗夜司”南司司首趙傑,看著英氣不凡的十三義子,微微點頭,讚賞道:“幹得不錯!”


    趙昊謙虛道:“全賴義父栽培!”


    其身後是推著輪椅的,是一位一襲青色勁衣,鼻梁高挺,麵如白玉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歲左右,容貌甚是俊朗,此人名為趙城,為其第四位義子。


    木製輪椅上的楚國“暗夜司司”南司司首,趙傑,目光微眯起,忽然問道:


    “燕國京都巨變之事,你們怎麽看?”


    場中四人對視一眼,暗暗皺著眉頭,燕國京都巨變,燕國二皇子,三皇子,競皆兵敗失敗後,自殺身亡,四皇子忽然登上帝位,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結果。


    即便是從楚國“天字第一號密探”給的情報中,早就知道燕國隆慶皇帝計劃的趙傑,也是錯愕不已。


    按照原先“暗夜司”的計劃,隆慶皇帝驟然暴斃,勢同水火的燕國二皇子和三皇子一黨,必然為了帝位,兵戎相見。


    燕國京營軍力必然受損,少登帝位的皇子,未必能夠壓住各方局勢,燕國河北,河南的門閥,世家,無論誰輸誰贏,必然會進一步蠶食,燕國紹興皇帝變法遺留下來的“國力”。


    更進一步的排擠,打壓,甚至鏟除,紹興皇帝改革中的各種製度和文成武將,力求恢複士族門閥曾經的榮光。


    楚國也能趁此時機,混水摸魚。


    而且燕國南方,三位實權藩王野心也不小,末必也會袖手旁觀,當年紹興皇帝驟然駕崩,改革大勢戛然而止,北方先是發生三王之亂,燕國隆慶皇帝忽登帝位,忙於應付北方蹦亂之勢,無暇顧忌南方。


    南方士族門閥,趁此時機合眾聯橫,紛紛起兵反抗,不斷北侵,不得已,隆慶皇帝大膽放權南方藩王,任其軍政大權一把抓,才堪堪抵擋住南方世家門閥的進攻,南方立國之後,雙方“南征北戰”各有勝負。


    十年前的“繁陽大戰”燕楚兩國中央軍損失慘重,不得已隻能休養生息,燕楚兩國皇室,互換質子,以示誠意。


    如今,事情忽然,又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曾經軟弱無能的質子,在朝堂之中毫無根基的四皇子,竟然奇跡般的登上了燕國的皇位,比之當年的隆慶皇帝,更加令人費解,匪夷所思。


    趙昊眉頭深皺,細細思量,而後率先道:


    “孩兒奉命,從小與燕質子,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對其秉性,可以說了,如指掌,在我等刻意引導下,其人懦弱,自卑,乖張,貪花……”


    “此子雖登上帝位,怕是京城文武百官可拿捏的木偶,也不一定?而且其身根基已壞,勢必早衰,比之早已成年的燕二、三皇子,於我大楚而言,這是好事。”


    趙傑微微點頭,對最小義子所言算是認可幾分,手指輕輕磨砂著戒指,抬頭看了看四義子問道:


    “啊城,你呢,怎麽看?”


    趙城麵色一頓,陰笑回道:


    “義父,十三弟所言甚是,如今天下之勢,四方紛亂,各國爭霸,燕國如今怕是主少國疑,兒皇帝,哪怕有天縱之資,一時半會兒必難以掌控紛亂朝局。”


    “南方三王,也必定虎視眈眈,兒皇帝若是也驟然崩隕,三王怕是按耐不住,必定提兵北上,如此燕國南鏡防線邊軍,後援可斷,我大楚或可趁此時機,一舉奪回三川防線!”


    “暗夜司”南司首,趙傑微微頷首,對於兩位義子的回答,還算滿意,眉宇之中卻是閃過,重重疑惑,心中暗暗思量:


    “根據京城暗探傳來的消息,當日圍攻皇城的三皇子判軍的軍隊,達十萬之眾,打的是東西大營的旗號,但奇怪的是東西大營的將士,皆是身穿精良白甲,京中密探懷疑,這批嶄新的精良鎧甲,器械,疑似是隆慶皇帝,登基之後秘密所造?”


    “還有,這好好的“偵緝司”忽然改組為所謂的“錦衣衛”和那名為青龍的指揮使,一番人事變動,不可避免,著實打亂了“暗夜司”多年來在“偵緝司”的經營。


    京城巨變中,透露著多處詭異!


    這似乎,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以葉蒼鬆那謹慎小心的性子,必然不會冒險回燕京,可惜了埋藏多年的天字第一號密探,才堪堪上任三月之久,一係列的布局,還沒來得及實施就中途夭折,著實可恨!


    如京,燕國京城還在戒嚴,東西大營,也是密不透風,具體消息,還有待查探,如今那小質子驟然登基,原先的計劃不得不變,還是要等待時機,查看一番後再做定奪。


    趙傑從桌上端起一杯酒,輕抿一口,茶杯在手中緩緩轉動,心中已經有了一個計劃的雛形,看向十三義子趙昊,問道:“綠柳山莊,地底下的機關,還要多久才能破解?”


    趙昊一怔,略微思索後,回道:“回義父,按現如今的進度,還要一月左右!”


    “嗯。”趙傑微微頷首:“盡量加快進度,以免夜長夢多!”


    “是,義父放心!”趙昊眼簾低垂,恭敬回了一聲。


    輪椅後麵的四義子趙城,看了眼畢恭畢敬的十三弟,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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