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詹咽了口唾沫,忽然覺得麵前的這碗麵,不香了。


    說來說去,談來談去,自己的任務,根本就不可能在這位燕國王爺麵前通得過。


    人家不是要你低個頭認個輸這般簡單,


    人家要的是讓你著素衣牽羊而出,在其馬蹄前,跪下行禮。


    「王爺,真就不能……再通融通融了麽?」


    王爺笑了笑,


    道:


    「談生意,做買賣,是需要本錢的,你覺得,你幹國,現在還有什麽本錢值得讓孤……讓步?


    江南半壁,已經淪喪歸附於趙元年這位新官家,幹江更是被我軍截斷了航路,這一季的秋糧還沒能來得及運進上京城吧,怕是你幹國都城現在,已經鬧起了糧荒。


    西南土司,


    北羌諸部,


    已響應我大燕起事反幹;


    三邊那兒,我家那位皇帝正領著大軍繼續死磕對峙。


    幹人手腳都已經捆綁起來了,


    唉,


    就剩一張嘴硬了。」


    「王爺,我大幹京畿還有數十萬禁軍,效忠官家,效忠朝廷!」


    姚子詹說得正氣凜然,


    但王爺隻是默默地咥了一口麵。


    「再加點辣子。」


    鄭霖給自己親爹碗裏,又颳了一些辣子下去。


    姚師有些尷尬;


    他其實心裏頭明白,自己的虛張聲勢,在這位眼裏,根本就沒有用處,可使命使然,他不得不繼續推著磨走。


    接下來,就是繼續吃麵。


    等王爺放下筷子後,


    早就食不知味的姚子詹也馬上放下筷子。


    劉大虎送來帕子給王爺擦嘴,王爺擦了嘴後,摺疊過來,一邊擦手一邊道:


    「孤的要求,很簡單,就一條。


    趙牧勾,


    含玉素衣牽羊出城,向孤請降。」


    「可是王爺……」


    「沒有一丁點討價還價的餘地,滿足不了孤這一條,那孤,就讓上京,從此成為歷史。」


    威脅人的話,確實得看從誰嘴裏說出來。


    不僅僅是攝政王的身份地位和兵戈,


    其實最大的威脅效果在於,


    眼前的這位王爺,他沒少幹人屠的事兒,就比如眼下這後山鎮,人血還沒幹呢……


    隻不過姚子詹很是識趣地沒提這一茬,更不會傻乎乎地在此時為那些已經死去的後山鎮子民以及後山上的鍊氣士,去討要什麽公道。


    姚子詹站起身,


    抿了抿嘴唇,


    道:


    「王爺,還有一句話,是別人教我的。」


    「說。」


    「王爺您有一部兵馬遏製江道,懸於京畿之外,卻不急著進攻;


    王爺本部,更是兩番渡江,一會兒至京畿以北一會兒又至京畿以南到這後山。


    不也是因為王爺覺得,我京畿之地雖然沒有數十萬大軍,但禁軍數目……其實也是不少的。


    王爺心裏,


    還是不願意在此時將有限的兵馬,投入進京畿這座漩渦的。」


    這番話,無疑水平很高,因為它說對了。


    王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道:


    「李尋道與你說的?」


    「是。」


    「回去告訴李尋道。」


    「您說。」


    「這大燕,眼瞅著就要贏了,誰都清楚,這幹國,快不行了。


    人,很難孤注一擲,去搏一個可能;


    但,


    如果註定會贏,那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孤現在身邊,兵馬雖精,但確實是有些少,分兵出去後,也就是讓各地燃起個戰火,眼下本部這一支加上京畿之東那一支,確實還不夠直入你幹人京畿之地。


    但……


    且看吧,


    孤家裏的那位皇帝,


    逆風局,我不曉得他能打成什麽樣;


    但如果這種順風局,他都做不好的話,那孤真就要考慮要不要造這個反好讓他早早地下來歇歇了。


    這話,


    不僅轉告李尋道,


    也轉告那趙牧勾以及那幾位相公,還有你幹國朝廷上下大臣們,


    別以為死守著京畿,就能等來什麽轉機。


    你們等來的,


    將是整個燕國,百萬大軍徹底南下。


    現在,


    跪下來,


    趙牧勾,孤可以給一個體麵尊榮;


    滿朝文武,也能留一份合適安置;


    這幹地,也能多留蓄一些元氣。


    但若是過了這村兒,


    抱歉了,


    一點談的餘地,都不會再有了。」


    姚子詹默默地向鄭凡拜下去,轉身,準備告辭時,卻又被鄭凡喊住:


    「姚師啊。」


    「王爺,還有何吩咐。」


    「其實,從長治久安上來講,孤,不希望你們能低頭,孤更傾向於,把屋子,整個地打掃幹淨。」


    「是,王爺。」


    姚子詹跌跌撞撞地走出帥帳。


    鄭霖有些不解地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又給他們低頭的機會?」


    鄭凡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道:


    「有些時候,就算是百戰百勝的將軍,也無法阻止一個國家的消亡。」


    「可這樣,會有餘患,很多地方,都隻是名義上的臣服,就像是苟叔以前在雪原當野人王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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