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頭,看向自己的母後。


    而太後,在此時也在做著劇烈的心理鬥爭。


    終於,


    母子倆,都撐不住了。


    太後開口道;


    「侯爺……」


    鄭凡依舊閉著眼,沒動靜。


    「是燕京城裏的一位貴人,他是……」


    鄭凡依舊沒動靜。


    太後先前已經哭過了,這次,她再次哭了出來。


    但就像是小孩子那樣,哭著哭著,發現沒人理她,她也就漸漸不哭了。


    太後咬了咬嘴唇,


    道:


    「在大成國立國時,先皇曾一直和燕京的一位貴人,有著書信往來;


    在大燕踏滅赫連家聞人家之際,雪原野人出現異動,先皇是先以書信告知那位燕京的貴人,他打算率軍北上阻擋野人。


    然後,


    先皇集結國內精銳去了雪海關,大燕軍隊,則立在一線,不再東進。」


    鄭侯爺緩緩地睜開眼,


    這段訴說,他很有代入感。


    因為那時,鄭侯爺就是盛樂城的守將。


    當時,大燕鐵騎兵鋒正盛,大家都在猜測,何時繼續東進,一鼓作氣,將司徒家也一併擊垮,一統三晉之地。


    結果,正因為司徒雷的那項完全將後方放於你的舉動,使得燕軍反而得到了來自上麵的知會,不得東進挑釁。


    後來,


    伴隨著司徒家出征雪原的戰事不利,


    老田率三萬靖南軍精銳,走盛樂城向北,穿過天斷山脈,遠征了一下雪原。


    那一仗,實則是為了支援和呼應司徒家的。


    那時候,就有傳言說,等到司徒家打完了野人,司徒雷會自降國格,臣服大燕,成為大燕國境內的一個封臣,也就是諸侯。


    其實,


    說白了,


    大燕這幾年,在晉地打了那麽多仗,打野人,打楚人,動用了海量錢糧民夫,近乎打空了國力,最終在晉東立起了平西侯府;


    說白了,


    就是補司徒雷當初壞掉的那個窟窿。


    按照燕皇的設想,


    司徒雷的司徒家,保持對大燕臣服,坐鎮晉東,可幫大燕抵禦來自雪原和楚人的威脅,而大燕,則能夠從容集結兵馬,南下攻幹!


    隻能說,


    時也命也,


    當初曾跟在老田身邊,剛剛打贏了一場仗的鄭侯爺,在得知雪海關被攻破時,也是覺得很難理解。


    司徒雷一輩子逆襲精彩,唯有那一個汙點,是無法抹去的;


    甭管將責任推到叛逆,推到司徒毅司徒炯兄弟身上如何如何,你沒守得住雪海關,就是你最大的敗筆。


    一定程度上,燕皇本該有多餘的幾年,以及多餘的國力,可以安安生生地從容布置對付幹國這一大塊肥肉,卻硬生生地,被耽擱了。


    這一耽擱,


    就是天時天命天壽,不等人了。


    「先皇一直和那位燕京的貴人保持著聯繫……」


    鄭侯爺一直在聽著太後的訴說,


    他沒去想當然地認為,那位貴人,指的是燕皇。


    怎麽說呢,


    司徒雷,哪怕是其最巔峰時期,也沒有那個資格,去和燕皇平起平坐地討價還價。


    聽著聽著,


    鄭凡恍惚中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想到了一個人,


    不是燕京的人,


    而是自己身邊的一個人……瞎子。


    因為平時,是瞎子幫自己處理信箋,處理下麵的事宜,而瞎子在處理完之後,隻會給自己做一個簡短的匯報。


    那位貴人,


    其在燕皇身邊的位置,就像是瞎子在自己身邊一樣。


    「先皇臨終前,曾親筆給那位寫過信,囑咐託孤事宜。先皇駕崩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那位貴人,再無書信過來。


    一直到,


    前幾個月,


    那位燕京貴人的書信,又來了。


    哀家見過先皇每次都是親筆給那位回信的,而那位的回信,想來也應該是親筆寫的。


    這件事,


    哀家知道,


    趙文化曾常伴先皇左右,知道的,隻會比哀家更多……」


    王太後忽然停滯住了,


    為什麽先前趙文化,一直到被拖拽下去時,也沒有提過這一茬。


    正如她先前所說的,趙文化對這件事,知道的,隻會比她這個後宮女人,更多。


    但趙文化沒說,


    而王太後,從不會懷疑趙文化對王府的忠誠,他不說,是因為他認為,說了,反而會更加害了王府!


    趙文化那個老太監不說,


    孫有道也在昏厥前喊著讓自己不要說,


    但自己,


    卻已經說了,


    一時間,


    王太後身子開始顫抖起來,一種後知後覺般的大恐怖,開始襲遍她的身心。


    她記起來當年她夫君還在時,對她說過的一段話:


    大爭之世到來,曾經的草莽塵埃,會崛起出海,化身蛟龍;曾經的王侯將相,龍子龍孫,則可能被打落塵埃;


    太後看著坐在那裏的平西侯,


    再看著自己的兒子,


    她已經體會到了自己丈夫那段話的深意。


    「他,是誰。」


    鄭凡問道。


    雖然,鄭凡清楚,太後其實也不知道,否則,她不會愚蠢到在這個時候,還與自己賣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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