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露出的不是震驚之色,也沒有絲毫惴惴之意,


    反而呈現出的,是一種激動!


    是的,激動。


    穎都有變,侯爺沒調燕軍入城,而是調他們晉營,這對於晉營上下而言,無疑是一種極大的信任和肯定。


    到了孔明德以及其麾下這些將領這個位置時,金銀珠寶這類的,反而算是稍稍看淡了,不是說他們不貪財了,而是尋常的財貨,已經很難再打動他們;


    他們所需要的,是政治上的進步和認同,比如,來自平西侯府的認可。


    「末將領命,南門大營即刻入城,保護侯爺!」


    孔明德很痛快地接令。


    苟莫離點點頭。


    不多久,八千多南門大營士卒自南門而入。


    苟莫離騎著馬,


    在甲士簇擁之下,


    緩緩地策馬入穎都。


    他的臉上,不由得有些唏噓。


    何春來注意到了,但沒說話。


    苟莫離提醒道;


    「下次如果主上臉上出現了這種神情,你得想辦法搭台子。」


    「是,您這是怎麽了?」


    苟莫離笑了笑,


    伸手輕輕拍打了幾下馬頭,


    道:


    「我苟莫離,終於帶兵進穎都了。」


    ……


    成親王府,議事廳。


    許文祖帶著一眾官員已經離開,王府上下,現在是雞飛狗跳。


    穎都密諜司掌舵,也就是那位曾誇過鄭侯爺麾下親衛飛魚服好看的趙陽樓,滿臉通紅地開始領著手下對王府內的宦官、宮女以及家丁進行嚴格的身份審查。


    趙陽樓是天子的人,確切地說,密諜司本就是由宮中延伸出去的一個衙門,他的真正最上頭的上司,是魏忠河魏公公。


    但趙陽樓清楚,


    明日就算平西侯爺將自己給砍了,


    魏公公知道後,反而會笑著給平西侯爺回信,感謝平西侯爺幫自己殺了個酒囊飯袋的腦袋,也省得他魏忠河親自動手了。


    所以,被「戴罪立功」的趙陽樓現在可謂真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而議事廳這裏,則顯得安靜很多。


    廳內,


    隻剩下坐在王座上的鄭侯爺,坐在地上的王太後以及跪在那裏的司徒宇。


    連趙文化,都被帶下去了。


    此時,


    議事廳外圍,則被身穿飛魚服的精銳護衛裏外三層包裹著,這些親衛身手了得,且精通戰陣配合廝殺,再加上器械精良,不少身上還帶著薛三設計出來的暗器;


    說句不好聽的,


    就是百裏劍此時出現在外圍,想殺進來,也難。


    沒人奉茶,沒人續炭火,議事廳內的溫度,有些涼。


    司徒宇的身子明顯有些虛,畢竟這麽小的年紀,還弄出了孩子;


    鄭侯爺不是很信那種養身之法所說的陽元泄得太早導致身體虧空雲雲,畢竟誰不是從那個年紀走過來的,沒道理就說,五姑娘弄出來的和別的姑娘弄出來的差距會非常之大不是?


    但司徒宇平日裏應該是對那事兒食髓知味了,平日裏應該沒少征伐,甚至可能不僅僅是那位聞人敏君,應該還有別的女人。


    小小年紀,就掏空了身子,這才是最大的虧空。


    要知道,以鄭侯爺現在的武夫體魄,應付三個女人都難免過度勞累,腰膝酸軟,更別說這個娃娃了。


    王太後有些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用一種哀求的目光,看向坐在王座上的平西侯爺。


    可惜了,


    鄭侯爺不以為意。


    人到中年,難免油膩,這是人之常情。


    但你不能一味地指摘鄭侯爺油膩了,隻因為人家這位太後沒有晉太後的豐腴而不懂得給一些麵子;


    就是女人,對美男的容忍度,不也是不同的麽?


    當然,


    最重要的是,


    鄭侯爺現在沒心思去注意到這些,


    下麵一坐一跪的孤兒寡母,已經不在他的考量之中了。


    他現在要思索的,是如何收尾。


    而且,


    盡量地讓自己走公心,將自己代入到大燕忠良的角度上去思考。


    這或許是這個大燕,最不幸的地方,它的軍功侯爺,在「忠良」一事上,居然還得醞釀情緒才能去代入。


    好在,


    孫有道來了。


    孫太傅上了年歲了,人到了這個年紀,真的是一年,哦不,是半年一個樣子。


    一步一步地走進來,拄著拐,腳步略有些發顫,因為僕人不容許進來,所以最後一段路,走得有些艱難。


    但當孫有道看見跪在那裏的司徒宇以及坐在那裏極為茫然的太後後,


    老人心裏,


    才體會到真正的走得艱難到底是何意。


    過往的輝煌,曾經的意氣風發,老人已經不願意再去反芻了,


    反芻得次數太多,難免就沒了滋味,隻剩下幹癟得空虛。


    「參見……侯爺。」


    孫太傅沒行禮,隻是低了低頭。


    鄭侯爺抬手指了指身下的一個位置,道;


    「坐。」


    屋子裏沒僕人,您也別跪了,跪了我也懶得起身去攙扶你,然後你再拍起來又很困難,咱們,就怎麽省事怎麽來吧。


    孫太傅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坐下後,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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