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站起身,一名太監端上銅盆,讓攝政王洗手。


    「燕人這是想收兵了,不是真想再打下去。


    郢都燒了,也就燒了,燒掉了很多朕自己解決起來很麻煩的事和人;


    現在,


    咱們還是盡可能地多保留一些家底,


    日後收拾山河時,還能便宜從容一些。


    和燕軍在六公山下,無論打出個什麽結果,再怎麽死拚,都沒什麽益處,就和在這池塘裏釣魚一樣。


    打贏了一場,咱們還是得求和;


    打輸了,咱們求和時姿態得放更低;


    有什麽意義?


    朕說過,和燕人,咱不爭朝夕,十年後,二十年後,且再看他吧。


    丁亮接旨。」


    丁亮馬上跪伏下來:


    「臣在!」


    「著你為欽差,攜朕旨意,去往燕軍那裏找我那妹婿議和,條件,無非是鎮南關咱讓出來,上穀郡,咱也讓出來。


    反正年堯那邊,也堅持不了太久,朕要年堯的那支大軍,全須全尾地收回來。


    其餘的,你隨便談談吧。


    哦,


    對了,


    怎麽表現風骨,怎麽據理力爭,怎麽把咱們求和變成是朕發誓以舉國之力和燕狗死爭到底戰至大楚僅剩一兵一卒,最好再加句,楚雖三戶亡燕必楚這類的話;


    這才讓燕狗知難而退雲雲。


    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丁亮苦笑道:「王上,燕人能讓臣這般做麽?」


    「我那妹婿會做人的,他知道怎麽做,反正燕人已經贏了,賣個臉給咱們充充樣子也就是舉手之勞。


    畢竟,等這場仗打完,咱們還得做鄰居的。


    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嘛,


    更何況,


    朕和他,


    本就是親戚。」


    第三百八十九章 抬轎


    鄭伯爺沒想到,自己大舅哥的反應,居然這麽快,也這麽直接。


    像是紅帳子的老姐,領著你進去,領著你坐下,屁股還沒坐熱,你就出來了,然後你就出來了。


    事兒,


    是這麽個事兒;


    流程,


    也是這麽個流程;


    但就是讓人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有時候,太過爽利,往往會讓人覺得不爽利。


    眼下,


    鄭伯爺三路大軍殺入盤和郡,前鋒軍很快就和六公山前的楚軍前頭兵馬接觸了,雙方馬上進入了戰前哨騎廝殺環節,相當於一種熱身。


    坐船入楚以來,鄭伯爺一直受到沒騎兵的困擾,以前用慣了騎兵不覺得,但等到手頭真的沒馬時,


    才感受到這種掣肘和憋屈。


    現在,


    靖南軍鐵騎在自己手上,正是好好耍一耍讓那位大舅哥開開眼什麽才是真正的大燕鐵騎的時候,大舅哥卻幹脆了當地,


    跪了。


    跪得自然,


    跪得樸實無華,


    鄭伯爺牟足勁一拳頭砸進了棉花。


    「不過也好,仗,總算是要打完了。」


    鄭伯爺雙腳翹在帥桌上,四娘站在其身後,幫他按摩著頭部。


    「是的呢,終於要打完了。」


    「不打仗前,覺得日子太平淡,也枯燥,打仗後,才又覺得以前的日子,還是有太多太多的沒有去品味去享受。」


    鄭伯爺想自家的伯爵府了,


    想自己幹兒子了,


    想嬌憨的公主了,


    當然,


    也想聽柳如卿喊叔叔了。


    這種生活,也挺好,時而出來打打仗,「卸甲」歸家後,才更懂得家的安逸;


    就跟小別勝新婚一個道理。


    「是的呢,這個世界精彩的地方,還有很多,咱們這幾年一直忙著打仗,都沒時間去看看走走。」


    「嗯,很快就可以了,最後收尾好的話,咱們手裏以後會落下奉新、雪海關和鎮南關三地,以這三處為基點,大半個晉東,就算是落入咱們的治下了。


    接下來,發展就可以完全走上正軌,甚至,可以和我那大舅哥實現邦交正常化,做做買賣做做生意什麽的。」


    「主上,這邊議和的事兒還沒定下呢,您就已經想那麽遠了?」


    「都是現實的人,他會的。」


    鄭伯爺伸了個懶腰,


    道:


    「反正那之後,咱們就可以照著鎮北侯府的路子來發展,軍事民生兩手抓,咱們自己,倒是可以輕鬆一些了。


    說不定還能抽個時間走走看看,遊山玩水什麽的。」


    一路拚搏下來,


    所求的,


    不就是這個麽?


    為什麽史上那麽多軍閥想要割據藩鎮,說白了,就是想要那種生死意誌操之於己手的感覺。


    藩鎮割據,是人性使然,同時也是一個群體發展的必然。


    說白了,


    如果不是李梁亭和田無鏡,大燕這邊,兩大藩鎮是跑不掉的,完全可以對中樞朝廷聽調不聽宣。


    幹國在這方麵實則做得最好,文官們十年如一日地眼睛瞪得像銅鈴;


    一旦有地方軍頭子出現了藩鎮化的趨勢,馬上就會動手開始拆分剪除,將威脅提前扼殺。


    所以才有了刺麵相公在獄中抑鬱而亡後韓相公的聲名鵲起,當朝諸公難不成不清楚刺麵相公是被冤枉的?


    他們是清楚的,但他們更在意的,是朝廷權威的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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