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徐斡一怔,他說的對,若是薑子書也倒台,那褚照和褚玄林便可以高枕無憂,這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


    “若我把罪責全部擔下,到時罪名之重,恐會累及家人性命。”


    “這個您無需擔心,薑洲主說了,屆時自有人會保您家人無恙。”


    “誰?薑子書嗎?”


    “您到時候就知道了。”


    “我如何能信薑子書?”


    “您現在有的選嗎?”


    徐斡沉默了。


    ********


    到了宮裏,他本能地有些緊張。


    “微臣參見陛下。”徐斡恭敬地開口。


    “起來。”


    “是。”徐斡起身。


    皇帝就像從未見過這個人一般,將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一遍。


    徐斡依舊和以前一樣,看上去兩袖清風,光風霽月。


    到現在他都不願意相信這個人表裏不一,狼子野心。


    皇帝讓福壽將書信拿給他。


    徐斡看到自己曾經與薑禹所通的信件,瞳孔一縮,這些信怎麽還在?他不是已經親自將其燒毀了嗎?


    皇帝的一雙眼緊緊鎖著徐斡,自然看到了他臉上的一絲震驚和恐懼。


    “朕沒看錯,這信上確是徐卿的筆跡吧,且看紙張的老舊程度,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信。”


    徐斡已經有幾分慌張,“臣……臣沒有,這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臣。”他還是想要掙紮一下。


    皇帝輕哼一聲,“好,把張太傅帶上來。”


    此話一出,徐斡瞬間麵白如紙。他明明已經讓人將殺了,怎麽會?


    張太傅來到殿中,先給皇帝行了禮,而後指著徐斡道:“陛下,就是右丞相指使臣在教導薑洲主之際,時常提醒他不忘殺父之仇。


    他曾經對臣有恩,所以他的要求,臣無有不應,沒成想他最後怕事情敗露,想要將臣滅口。


    陛下,此人心機實在深不可測,陛下一定不可以放過他啊。”


    徐斡在一旁聽著,額頭上虛汗直冒,漸漸地把頭也低下去。


    等張太傅說完了話,皇帝便揮手讓人將他帶下去,然後質問徐斡:“這也是誣陷?”


    還沒等徐斡在說什麽,衛衡來到殿中,稟道:“陛下,臣將從右丞相府中搜出的藥送到太醫院,幾位資曆深厚的太醫查驗過,說此毒非比尋常,有擾人心神、致人夢魘的效用,且藥效十分霸道。”


    聽到這話,徐斡高高懸著的心瞬間跌落,摔得粉碎。


    他知道,自己完了。


    物證、人證俱在,他無法逃脫罪責。


    沒想到自己偽裝、算計一輩子,最後也會被薑子書一個黃毛小兒給陰了,實在是可笑。


    “徐卿可還有話要說?”皇帝沉聲開口。


    徐斡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裏麵平靜無波。


    “臣無話可說。”


    皇帝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著心頭洶湧翻滾的怒火,將殿中的人屏退後,問:“為什麽?”


    徐斡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自己為什麽要殺靜容皇後。


    談起這個,徐斡眸中閃過一抹厲色,淡淡開口:“有件事陛下恐怕還不知道,我與蘭兒,曾經有過一段情緣。”


    皇帝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蘭兒是誰,因為他從未將兩人聯係起來過。


    看著皇帝疑惑的模樣,徐斡臉上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索性放開。


    “陛下不明白我的意思?那我說得再明白一些,我與靜容皇後,曾經有過一段情緣。”


    皇帝猛然一震,愣怔片刻後方問:“你說什麽?”


    徐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說自話,“陛下對自己橫刀奪愛的行徑絲毫不知,每每想到此處,我這心裏,就像梗著把刀子似的難受。”


    皇帝詫異,本能解釋道:“朕並不知道你和蘭兒……”


    徐斡嗤笑,“陛下天潢貴胄,喜歡什麽東西從來不會去問別人願不願意,而是直接搶過去。”


    沉默片刻,皇帝歎了一口氣,道:“就算此事是朕有錯,可是蘭兒是無辜的,你為什麽要……”


    此話一出,徐斡眼睛漸漸發紅,眸中恨意分明可見。


    “因為她背叛了我。


    嫁與你之前,她曾對我說過,此生所愛,唯我一人。


    我當時知她迫不得已,對她也沒有怨憎,覺得隻要兩個人心裏有彼此,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可以惺惺相惜。


    憑著對彼此的愛意,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可以捱過難熬的後半生。


    可是最後呢,她卻愛上了你。


    從她看你的眼神和從前看我別無二致,我便知道,我與她的過去,已成前塵往事。


    她得到了幸福,我得到了什麽?孤獨、痛苦、憤怒,仿佛墜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蘭兒生下褚玄林後,我對她的恨意到達頂峰,我決定殺了她,讓她再也無法與你恩愛。


    我想了很多殺死她的方法,但都太過明顯,恐被人察覺。


    薑國瀕臨滅亡之際,我知道機會來了。


    這個國家素善製毒,用保下薑禹一個兒子作為條件,讓他找人為我煉製一味殺人於無形的毒藥。


    薑禹同意了,他給了我夢中仙。


    這味藥的效用陛下想必已經聽說過,那便是在夢中喚起此人最深的恐懼,使其飽受煎熬,最後痛苦自盡。


    這味藥對精神強大的人來說並沒有多大的用處,對精神脆弱的人卻是致命的。


    拿到藥後,我便隔三差五給蘭兒寫信,說起我們的過往,我們做過的親密無間的事情。


    我還跟她說,要是皇帝知道了我們的過往,會嫌棄厭惡她,要是太子以後知道了,也會以有她這個母親為恥。


    在我強烈的攻勢下,她憂心忡忡,心神不寧,精神漸漸脆弱。


    等到時機差不多,我便收買了她宮中的一名宮女,讓她在蘭兒的熏香中放入這味藥。


    時間長了,她終於忍受不了折磨,選擇用自盡來結束痛苦。


    她死的那天,我的心也隨她而去。


    我的前半生,憑著對她的愛意而活著,後半生,便憑著對她的恨而活著。


    也憑著對她所愛之人的恨而活著。


    所以陛下,我恨你,也恨太子,隻有你們死了,我的恨才能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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