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清的動作一頓,過了一會兒,她抿了抿唇,輕輕點了一下頭。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許詩婉繼續問。


    玉清清抬頭,看著頭頂樹葉間透出的細碎陽光,柔聲道:“我剛生下來不久,母親便去世了。


    沒有她的庇護,再加上相貌平平,我不得家裏人乃至親戚的喜歡。


    他們時常會拿容貌出眾,會討人歡心的玉清寧和我比較,對我進行嘲諷和打壓,當時,我真的很自卑。


    後來有一天,家裏設宴請客,因為不喜歡那種被圍著看,評頭論足的場合,我沒有去前廳,而是在小花園裏玩耍。


    沒想到,玉清寧竟然特地帶著一群小孩來找我的麻煩。


    他們嘲笑我長得難看,甚至用泥土和石子丟我。


    守在我旁邊的丫鬟不阻止他們,在一旁冷眼旁觀。


    他們走了以後,我跑到小花園裏的一個角落藏起來哭。


    後來,慕容景誤入我家的花園,迷了路,聽到了我的聲音,發現了我。


    他問我為什麽哭,我告訴了他原因。


    當時他很溫柔地幫我擦去了臉上的泥巴,還說我不醜,很可愛,是他們壞,是他們沒有看到我的好。


    當時的他,就像是春日的一束陽光,慢慢融化了我心裏的積雪。


    之後我知道了他叫慕容景,是與我有婚約的人,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感覺他變了,變得和以前那些人一樣,開始嫌棄我。


    我有些害怕,一直安慰自己他不會變的,他一直是花園裏那個溫柔的小男孩。


    再後來我以為是我做錯了什麽,讓他不高興了,因此一直想辦法接近他,甚至於討好他,想要他再像從前那般對我,可是並沒有。


    直到今天,他說出了和那些欺負我,嘲笑我的人一般無二的話,我才知道,是我錯了。


    我將他所施予的點滴善意,誤以為是他性情之全部。


    也許,我喜歡的隻是當時當地的那個他,並不是完整的他。


    今日明白了這一點,對我來說,也許是種解脫。”


    玉清清說完這話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許詩婉知道她已經想開了,替她感到高興之餘,又有些擔心。


    一個人喜歡了另一個人這麽多年,突然割舍,哪裏會這麽容易呢?更何況清清和那慕容景還有婚約。


    從她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慕容景雖然看上去風流了些,嘴毒了些,本性應該是不壞的。


    而且秦離這個人,幫了她幾次,是個好人,那麽與他交好的人應該也不是什麽惡人。


    許詩婉思慮再三,決定還是要幫幫他們倆,再給慕容景一個機會。


    於是她對玉清清說:“清清,你等我一下,我找容歆有點事情,一會兒就回來。”


    玉清清點點頭,道:“好,你去吧。”


    許詩婉往回走,來到了剛才見到慕容景和秦離的地方,發現他們還沒離開。


    兩人看到許詩婉向他們走來,俱是一愣。


    許詩婉來到秦離麵前,淡淡道:“秦公子,我與慕容公子有話要說,能否請你回避一下。”


    秦離眸色一動,轉頭深深看了慕容景一眼,雙目微眯。


    慕容景喉結滾了滾,心道大哥,是她主動找的我,我有什麽辦法,你幹嘛用這種拐了你媳婦的眼神看我。


    片刻後,他幹巴巴地笑了一聲,道:“秦公子不是外人,你有話直說就是。”


    許詩婉想,這兩人關係好,自己說的話慕容景很可能轉頭就會告訴秦離,而秦離不是那種口無遮攔的人,於是便默認了他的存在。


    “慕容公子,清清到底是你的未婚妻,且對你一片真心,你怎能在公共場合隨意說出輕視她的話。


    你這麽做,將她置於何地?”許詩婉略帶怒意地問道。


    慕容景被這麽說了一通,有些羞愧,但也有些不服氣,他深吸一口氣,然後道:“她對我一片真心我就一定要回應嗎?我又不喜歡她,為什麽要考慮她的感受?”


    秦離聽了他這話眼睛微微睜大,眉頭輕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非常想上去捂住他的嘴,讓他不要再說氣話。


    許詩婉一臉錯愕,心想這人怎麽有些無賴呢?


    她眼中一寒,聲音也冷了幾分,道:“就算你不喜歡她,不想給出什麽回應,也應該尊重她,不讓她難堪吧?


    這是為人處世最基本的道德,若你尚存一絲仁心,便不應該做出這樣無禮的事。”


    “那你便當我沒有道德,也沒有心吧。”慕容景破罐子破摔道。


    秦離見他越說越難聽,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提醒他注意言辭。


    許詩婉一臉難以置信,她突然覺得她也錯了,竟然會認為慕容景本性不壞,從剛才的交流來看,他分明就是壞透了,虧自己還想再幫他和清清一把。


    想到這裏,她冷哼一聲,道:“看來清清的確是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你曾經救她出泥潭,如今卻推她入深淵。


    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那時候不曾遇到過你。”


    慕容景一頭霧水,疑惑地問道:“什麽泥潭深淵,什麽那時候,你在說什麽?”


    許詩婉以為他聽不懂自己話中隱藏的意思,索性說得更明白了一些:“你幼時曾在清清家花園中偶遇因受到欺負而哭泣的她,還安慰了她,不記得了?”


    慕容景還是一臉的不明就裏,有這回事嗎?


    許詩婉看著他迷茫的眼神,完全愣住了,她沒想到對方竟然連這個也不記得了,這可是清清喜歡他的來由。


    冷靜下來後,她想了想,不覺有些悲傷。


    幼時那件事,於玉清清來說,是一抹救贖之光,融化了心中的積雪;於慕容景來說,卻如水中飄萍,輕拂而過,不留痕跡於波心。


    這能說是誰的錯嗎,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自己難不成還要強行讓慕容景去喜歡清清嗎?結果恐怕會適得其反。


    算了,順其自然吧,將清清的心意轉達,看慕容景會怎麽做。


    他若懂得珍惜,那與清清的事情便還有轉圜,他若不懂得,執意要退親,那兩人便相忘於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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