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經銷方式當然是好事,哪怕在百年之後,生產廠商把商品給區域分銷商,然後再分包下去,這樣廠家可以避免過多過繁雜的經銷業務,看似把利潤讓出一部份給了大經銷商,其實節省下來的精力與人力,一樣可以核算在成本之內。


    張華軒心裏當然明白這個胡光墉的提議很是及時,可以說是有心人看準了淮安的這些工廠已經步入正軌,現在大興紗廠出產的紗布已經行銷南北七個省,而經營模式卻很落後――多半是各地的中小商人自行到淮安來進貨,然後通過各種渠道分發售賣出去,中國缺乏大的商行,而英法各國在上海與寧波等地的商行張華軒又不想借助――原本他就是要帶動民族產業的發展。


    他現在隻有一個紗廠五萬個紗錠,而保守估計,拜兩次鴉片戰爭打開中國市場所賜――英國從一八五零到一八七零這二十年的時間,紡織業迅猛發展,紡織廠將由一千出頭漲到接近三千!而不論是英國或是德國,又或是美國,工業發展都是由紡織業帶動起來,張華軒的紡織工廠不但要迅速賺取利潤,甚至可以用薄利來搶在歐美各國之前搶占到中國市場……所以有的時候,迅速出產與銷售比獲取更多的純利還要重要的多――非常重要!


    張華軒高興的滿臉放光,看著現在臉色有些忐忑不安的胡光墉,這簡直是天賜奇才給他啊。分省或是區域建立自己的大型分銷商,這個主意原本應該是張華軒自己想到的,這是現代商業的經營理念,怎麽他自己沒有想到,卻讓眼前這個普通的浙商想到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胡光墉一個商人也無法再說話,倒是王有齡頗是尷尬,不覺到了張華軒身邊,向著他小聲道:“胡某曾經有大恩於我,還請玄著能通融便通融吧?”


    王有齡說罷拱手,他兩個總督銜頭掛在身上,其實在官職上還遠高過張華軒,隻是這一會子有求於人,那點虛假的架子隻得放下不提也罷。


    張華軒聽的一笑,這件事對自己有利,這個胡某人隱約想到了,卻是不敢肯定,而在王有齡眼裏,隻怕這件事是隻能胡光墉有利,而是讓張華軒為難,所以不得不拉下臉來再度求肯。


    看來這胡某人,確實是有大恩於王有齡啊。


    張華軒甚覺奇怪,王有齡也是官宦人家出身,雖然敗落過一段時間,一個普通的三十左右的浙商,能有什麽大恩在他身上?


    他倒也沒有想太多時間,今天的事他隻是往經銷與擴大工業規模的好處上去想,卻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兩人,王有齡滿臉為難,胡光墉卻是滿臉拚勁,看樣子非要得到張華軒的銷售代理不可,而這兩人之間的尷尬關係與複雜背景,其實張華軒是心知肚明,再不用去問的!


    當下省悟過來,向著胡光墉笑道:“胡兄弟表字是什麽?”


    胡光墉滿臉詫異,對方太子少保江蘇按察團練大臣,卻問自己一個草民的表字,此事於禮甚是不合。


    當下卻聽得躬身答道:“回大人的話,草民表字雪鹽。”


    張華軒嗬嗬一笑,兩眼簡直要放出光來!


    原本後世赫赫有名的紅頂商人,曾經的中國第一富商,資產達兩千萬之巨的商業奇才,就這麽躬身哈腰的杵在自己身前!


    怪道王有齡拉下臉皮,一定要助他成事。兩人之間的淵源也是有趣,王有齡出身官宦世家,中途家道敗後,成年後居然連糊口也難,他與胡雪鹽在茶館中相識,胡雪鹽當時隻是一個當鋪的小夥計,覺得王有齡為人精明幹練,很有前途,當下就把自己剛收來的五百兩銀子借給了王有齡,讓他到北京去捐官。


    結果王有齡先捐了知縣,然後官聲極好,一路由知府升到浙撫,最後在太平軍攻打杭州後戰死。


    而在王有齡任浙撫後,對胡雪鹽的錢莊和胡慶餘堂等生意也是極盡扶持,以報當日胡雪鹽冒險幫扶之恩。


    今時今日,王有齡沒有到浙江當官,都是在張華軒的支持下在淮安一躍成了總督,如果不是一切好處都被張華軒剝了個幹淨,想來讓這胡雪鹽在漕運上發點財還不是毛毛雨的事?倒也用不著腆著臉來求張華軒幫手了。


    張華軒想通此節,前因後果立刻了然於胸,當下向著胡光墉笑問道:“英九兄的麵子我當然要給的,浙省的分銷權也可以給你,不過,我這裏出貨極多,浙江那裏進貨也不少,上個月浙江那裏進貨量大約是三十多萬銀子,當為諸省之冠,我這裏把銷貨權都給了你,你有銀子吃的下來嗎?”


    胡光墉神色不動,仍然是那副淡定又胸有成竹的模樣:“大人明鑒,小人臨行之際,已經與杭州、寧波十幾個大商行說好,以後貨物直接到杭州,貨到結清,斷沒有拖欠的道理。”


    張華軒看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倒也確實佩服這個胡雪鹽是個人物。其實曆史發生了改變,他無意之間把王有齡留在了蘇北,此人沒有到浙江當官,當然也幫襯不了胡雪鹽,胡某人真正發家,先是吃了一筆遺產,然後是王有齡在浙江做官之後,給了他不少官辦生意,胡雪鹽這才資格雄厚,成為一代巨富。


    此時此刻,不要說三十萬兩,就是三萬兩隻怕這胡雪鹽也拿不出來。不過他膽識到是過人,想來是先忽悠好了浙江的一些商家,然後再來忽悠張華軒,隻要貨物一出,那邊拿錢取貨,其實他一文錢也不必出,坐在中間就能吃一層利潤,唯一需要做的,隻是需要找到王有齡公關便可。


    張華軒想到此節,不覺一笑,向著胡雪鹽道:“倒也不必你拿錢取貨了,仍然照老規矩,發貨過去,商家先取貨,年尾結賬便是。而且我隻信你,浙商不經你的手,就取不到一文錢的貨,這個你也盡可以放心。”


    這個時代的中國商人做生意很講誠信,不少生意人銀錢往來都不需要合同票據,講的就是一個信字,非後世那些黑心商人可比。而且商家吃貨,除非是第一筆買賣外,也很少每次都付現銀,因為當時的商行生意,商家一般都是往上放貨,年尾收款結賬,然後商家再向自己的上一層賣家結賬,如此一環套一環,就算張華軒現在得到胡雪鹽的保證,每一筆買賣都現銀結算,其實對方在流通上的成本就要大大增加,除了分薄他們的利潤和自己增加流通資金外,對張華軒自己也並無太大的好處,而放貨給這些商人,卻使得他們銷售成本下降,對張華軒搶占市場的大方針,有利無弊。


    這些彎彎繞的心思胡雪鹽再怎麽聰明,卻也無論如何想象不到。張華軒話一出口,胡雪鹽原本那種幹練淡定的神情立刻消失不見,滿臉的精明被迷茫所代替,這一種聰明人確實是天生的好頭腦,會把一切有利與不利的關係都算計在內,王有齡受他大恩,這一層他算到了,張華軒的工廠出產極多,需要大的分銷商,這一層他想到了,買賣所需要的銀兩本錢,他也算籌集到了,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所有的一套組合拳到了張華軒這裏,卻是輕飄飄打了個空,當真是要多難受,便有多難受。


    要是換了普通商人,自然歡天喜地,立刻答應下來,唯恐張華軒會反悔不認,胡雪鹽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卻又立刻恢複了平靜,向著張華軒問道:“大人這麽做,小人就算有王公的麵子,卻也是愧不敢當啊?”


    他這話是擺明了試探,看張華軒有什麽下文,若是當真不說,隻怕此人心裏會梗上一塊大石,將來雙方合作,卻也是各自疑忌。


    張華軒也不瞞他,寥寥數語,將自己日後打算大略向著此人陳說一二,這些生意上的事王有齡聽著無趣,而胡雪鹽卻是聽的如癡如迷,到得最後,不禁向張華軒躬身下去,誠摯道:“小人臨行之際,隻聽說大人是天生的武曲星,打的發匪和撚子望風而逃,到了現在,才知道大人還是我大清的趙公明!”


    能得到胡雪鹽如此誇讚,饒是張華軒城府深沉,卻也忍不住噗嗤一笑,一手將胡雪鹽拉起來,然後笑道:“這話不必說,我畢竟有官職在身,倒是雪鹽你是個人才,日後除了在浙江照顧一下生意,其餘時間就我這裏,我有不少事情,需要人才襄助!”


    張華軒現在的紅的發紫的按察,若不是他自己推辭,隻怕布政使或是一省巡撫也做得,胡雪鹽如何不明白他前程似錦?當下喜出望外,立刻連聲答應下來。


    打發走王有齡與胡雪鹽,張華軒心情極其愉悅,他心裏一直想著搜羅那些清史上赫赫有名的政治人才,對胡雪鹽這樣的商界巨賈卻是少有關注,不成想這胡某人卻是自己送上門來,今日一談,不僅發現人才,對他有些僵化的思維方式也是大有啟發,不覺令他欣喜非常。(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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