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佛朗機炮相較而言,飛礞炮雖在體型上小了許多,但其威力卻不容小覷,絲毫不差。十五門飛礞炮齊聲發射,所造成的殺傷與破壞,與佛朗機炮相比亦難分伯仲,相差無幾。


    蔣雪峰伸手從鹿皮袋子中緩緩取出千裏鏡。


    這千裏鏡實則就是後世之人所熟知的望遠鏡,早在萬曆年間,便由天主教耶穌會的德國傳教士鄧玉函帶入中國。之後,經一位名叫薄玨的器械製造家精心改造,將其應用於軍事領域之中。在往昔火銃火炮尚未配備準星的時代,薄玨曾巧妙地將“千裏鏡”安置於大炮之上,旨在提高火炮射擊的準確度,其創新之舉令人讚歎。隻可惜,這位才華橫溢的能工巧匠已然病逝,令崇禎深感惋惜。


    蔣雪峰透過千裏鏡定睛望去,隻見戰場上凡被飛礞炮炮彈擊中之處,人馬皆瞬間斃命,足見這飛礞炮殺傷力之強大,令人膽寒。不過,此等殺傷效果乃是在炮彈精準射中人馬的理想狀況下才得以呈現,總體而言,其威力相較於佛朗機炮,還是略遜一籌。


    經過佛朗機炮與飛礞炮的連續猛烈打擊,這支騎兵部隊已然遭受重創,能夠繼續作戰之人已不足半數,且其士氣亦如決堤之水,大幅下降,軍心渙散,不複先前之勇。


    盡管曆經炮火的無情洗禮,騎兵數量大幅減少,但剩餘的騎兵依舊不顧一切地漸漸逼近人民軍防守的陣列。


    戰馬奔騰呼嘯而來,那股洶湧的氣勢仿佛能將一切碾碎,馬上騎士猙獰的麵孔已清晰可辨,其咄咄逼人的氣勢令第一排人民軍士卒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然而,即便如此,卻沒有一人心生畏懼,後退半步,他們皆如堅毅的磐石,穩穩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之上。


    “一百步,第一排齊射,放!”


    隨著這一聲威嚴的口令下達,第一排的士兵們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刹那間,伴隨著炒豆般密集的響聲,陣地瞬間被彌漫在一片濃烈的白色煙霧之中,硝煙刺鼻,彌漫四周。


    隨著槍聲驟然響起,那些衝鋒而來的騎兵仿若被萬斤巨錘狠狠擊中,戰馬在鋼鐵組成的彈幕叢林麵前,被打得血花飛濺,慘不忍睹,痛苦地揚起四蹄,向一側歪倒,將背上的騎士重重地甩落於地。


    “第二排齊射,放!”


    “第三排齊射,放!”


    第一排士兵發射完畢後,迅速後退裝填彈藥,第二排的士兵則毫不遲疑地接上去繼續射擊,緊接著第三排奮勇上前。


    由於人民軍所用的乃是紙殼定裝彈藥,裝填速度極快,效率極高。待第三排發射完畢,第一排早已順利完成了彈藥的裝填工作,如此循環往複,火槍的射擊便如連綿不絕的潮水一般,永不停歇。而這種集中在一起的齊射方式,雖無需過多考慮準頭,但因其密集的火力覆蓋,卻極大地增加了命中率。即便偶爾會因火藥質量問題或是士卒緊張等因素導致個別開槍失敗的情況出現,亦不會對整體的射擊效果產生明顯的影響。


    這便是被後世之人戲稱為排隊槍斃的排槍戰術的強大威力所在,這種齊射具備麵殺傷的顯著效果,無需精確瞄準,在殺傷區域內,總會有子彈能夠擊中目標,令敵人防不勝防。


    而且經過精心改造的火藥,極大地提升了火槍的威力。這些騎兵雖身著輕甲,但在一百步的近距離內,火槍的殺傷力依然巨大,足以致命。


    更何況,諸多騎兵的死亡並非僅僅是被火槍直接打死,更多的是在戰馬倒下之際,跌落馬下的騎兵不僅要直麵人民軍的槍炮攻擊,還要在混亂中拚命躲避已然失控的戰馬的鐵蹄踐踏,許多人便是因此被戰馬無情地踩翻,最終導致死亡,其狀慘不忍睹。


    連綿的槍聲不知究竟響了多長時間,當槍聲終於停止之後,在人民軍車陣前,已然是一片狼藉,滿地皆是戰馬和騎兵的屍體,其間還夾雜著一些受傷後動彈不得的傷兵,他們痛苦地呻吟著,聲音微弱,在寂靜的戰場上顯得格外淒慘。


    這些騎兵衝鋒最近的,已然抵達人民軍的車陣之前,可惜那齊胸高的車陣宛如一道堅固的屏障,無情地擋住了他們衝鋒的道路,令他們最終倒在了車陣之前,功敗垂成。


    “這就完了?”姚邇站在蔣雪峰的身旁,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眼前的這一切讓他有一種仿若置身夢境、極不真實的感覺。千餘名清軍的騎兵竟然就這般輕易地被消滅了?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不然呢?”此時的蔣雪峰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他對自己手下這千餘名士兵懷有足夠的信心,但在未經大戰的嚴峻考驗之前,他心中終究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毫無底氣。


    此次戰鬥,他手下的兵卒除了被騎兵的流矢所傷,致使數十人受傷之外,再無其他任何傷亡!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輝煌的大捷,一方麵得益於地利之便,此地特殊的地形使得這些騎兵隻能在一個正麵方向上進行衝鋒,從而喪失了騎兵最為倚仗的機動性優勢,而他所采用的排槍戰術則能夠在此種情形下發揮出最大的效果,給予敵人致命打擊;另一方麵,亦是因為對方的輕敵大意。畢竟人民軍僅有一座看似單薄的車陣,在騎兵們看來,隻需一個迅猛的衝鋒,便可將這些步兵輕易衝散,而後便是一場毫無懸念的一麵倒的屠殺!


    誰也未曾料到,最終的戰果竟會是如此出人意料!


    而此時在柯字大旗下,清廷的膠州總兵柯永盛亦是一臉驚愕地望著前方的戰局,久久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柯永盛乃是遼陽人,隸屬鑲紅旗漢軍,他的叔叔便是鑲紅旗漢軍的參領柯汝極。


    當年努爾哈赤攻陷遼陽之時,有一些漢人假意投降,暗中相約一起逃走,然而其中有一個人背信棄義,出賣了大家,因其告密而得寵於努爾哈赤,其餘眾人則全部慘遭殺害,而這個告密之人便是柯汝極。後來,柯汝極又擒獲明朝間諜十四人,因此得以晉升參領,並受封三等輕車都尉世職。柯汝極膝下無子,如今年事已高,但他的四個侄子柯永蓁、柯永藝、柯永盛、柯永昇,如今皆在為滿清效力賣命。


    “大帥,我們還要不要繼續......”親信副將柯野輕聲地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猶豫與不安。


    “啊,這個......”柯野的話仿若一聲驚雷,將沉浸在震驚之中的柯永盛瞬間驚醒。


    此次,他聽聞南明派兵北上,已然抵達濟寧,便特意率領五千騎兵前往,意圖與楊萬興會合,而後雙方夾擊,一舉消滅史可法的隊伍,成就一番戰功。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在此處竟遭遇了南明的一支小部隊。


    他所帶領的這支部隊中,其所屬的漢八旗騎兵僅有三百人,其餘的皆是這段時間他收編的義軍殘部。這些收編的士兵雖在戰鬥力上比不上漢八旗騎兵,但亦是久經沙場的積年老卒,戰鬥力亦不可小覷。


    在見到這些明軍之時,柯永盛的第一反應便是戰功即將到手,他覺得根本無需本部的精銳騎兵出動,僅憑這些收編的騎兵,便可輕易擊潰眼前的明軍。可誰能料到,他這一口咬下去,竟然如同咬在了堅硬無比的鐵塊之上,不僅未能得逞,反而崩掉了他滿口的大牙!


    一千名騎兵,除去逃回來的二三百人,其餘的皆折損在了衝鋒的道路之上,這些人甚至都未能衝破對麵那座看似單薄的車陣!


    這怎麽可能?同等數量的騎兵對陣步兵,而且是在無險可守的平坦官道之上,他的騎兵竟然被人如此輕易地打敗,這若是傳揚出去,豈不得讓他的同僚們笑掉大牙?


    可眼前的一切又是那般真實,由不得他不信。麵前的這支明軍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他們的火槍火力會如此猛烈,且連綿不絕,令他的騎兵連靠近都成為了奢望?


    他緩緩環顧四周,隻見身邊眾人的臉上亦皆滿是震驚之情,看來大家都與他一樣,對眼前的戰況大為驚訝,不知所措。


    “誰為我拿下這支明軍?”柯永盛緊咬牙關,強自鎮定下來,高聲喝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甘與憤怒。


    “大帥,我願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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