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芸貴妃,更因為宣平候。”顧安然抬著頭,直言不諱。


    對於皇後的動怒她並不怕,皇後若真想教訓她,剛剛那茶盞就應該砸在她臉上,而非腳邊。


    可見她賭對了,皇後確實是仁慈的主。


    “芸貴妃是侯府嫡長女,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而宣平候更是手握重權,他們都在權利的高位,卻還想要更上一層,他們是父女都是一樣的。”


    “娘娘與芸貴妃有所接觸,應該更能感覺到她的那份野心與不甘,而宣平候則更想要一個身上流淌著他們衛氏一族的皇位繼承人。”


    “是以,皇後娘娘的存在就是阻擋他們宏圖的絆腳石,他們必定會想盡辦法搬走。”


    顧安然的話無比清晰的落在大殿上,也落在了皇後的心頭,她心中微微有些詫異,看向顧安然時神情更加深邃。


    這些話,到底是她自己看得深遠,還是別人教她說的?


    皇後心中浮起猜測。


    她所說的,她當然也知道,因此,她不待見芸貴妃,平日也絕不跟她有什麽交集,這些年一直也相安無事。


    她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開口道:“你若以為這三言兩語便想讓本宮跟芸貴妃鬥,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聽聞候夫人對你十分不滿,你可以因此有了憂慮有了仇怨?”


    “是有仇怨不假。”顧安然大方承認,“可安然並非想刻意挑起兩位娘娘爭鬥,妾身雖然學淺,也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皇後並未出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而顧安然則再一次鄭重的磕了個響頭,“娘娘明鑒,妾身接下去的話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便讓我此生不得善終。”


    “你且說。”


    “芸貴妃此胎不穩,保不保的住有些難說。”


    見皇後眼底流過疑惑,顧安然繼續說道:“妾身自幼跟隨青州祖父母長大,祖上乃是行藥材生意的,而祖母年輕時還是一方的女大夫專為婦人看女子之症以及孕婦保胎。”


    “妾身雖沒刻意學過,但也知曉一二,方才進宮拜見芸貴妃時,見她臉頰消瘦,眼底雖用脂粉蓋住,卻依稀能見黧黑,更重要的是,殿內滿是艾香,可見她前三個月保胎保的十分辛苦。”


    “娘娘或許不清楚這艾葉有止血保胎的功效。”


    顧安然這些話並非胡謅,她對藥材本就有幾分熟悉,一進入漪蘭殿她就聞到了不遠處香爐中,飄來的香味,是艾葉無疑。


    剛剛與衛雲嵐那一照麵,確實能看出她比記憶裏的消瘦些,臉上蓋著厚厚的脂粉,可見臉色不好


    這不由讓她猜測,她這肚裏的孩子怕本來就保不住,所以才想利用這點,去算計皇後。


    皇後緊盯著顧安然,見她神情磊落,不像有假。


    顧安然則繼續道:“若芸貴妃當真保不下這胎,您想想她會如何做,才會讓這個胎兒離去的更有意義?”


    “如果她真的借此扳倒了您,這宮中竟是拜高踩低之輩,您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想想失去了您的庇護大公主該如何?”


    “並非妾身危言聳聽,皇後身處其位更應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則無患。”


    皇後聞言不由起身,走到顧安然跟前,她眼中暗潮湧動,也許是哪句話說到了她心上。


    許久她輕歎一聲。


    “你告訴我這些,就是想求我庇佑?可你終究是衛家婦,我手沒那麽長,伸不到宣平侯內。”


    “妾身在府中自有辦法自保,隻是希望有朝一日妾身若帶來和離書,望娘娘看在我今日誠心十足的份上,能蓋上您的鳳印,昭告天下,顧安然從此不再是衛家婦。”


    “你想和離?”皇後眉心不著痕跡蹙了蹙,“可世家之中從未有和離婦,再者你還這般年輕,若是和離,往後想要再嫁,怕也與好親事無緣。”


    “從未有並非不能有,所以安然才大膽求到皇後麵前。”


    顧安然勾唇淺笑,“親不親事的已經無所謂了,隻要能脫離虎穴,已是幸事,安然不敢奢望。”


    皇後被她燦然一笑晃了心神,心道,說別人不敢說,做別人不敢做,心思縝密,此女日後絕非池中之物。


    “你起來吧!你所求的本宮知道了,不過本宮此刻並不能答應你,一切要等芸貴妃腹中胎兒有結果時。”


    “謝皇後娘娘。”


    皇後隻信了七分,雖然沒有當即應下,但顧安然覺得此事已八九不離十。


    “你快些回去吧!不然芸貴妃要派人來問了。”


    “不會的,她們現在巴不得皇後處置了妾身,好立馬給世子物色賢妻。”顧安然說時臉上毫無表情,仿佛此事與她無甚關係,可皇後卻還是察覺到她眼中的諷刺。


    又想到她比自己還小的年紀,就謀劃著和離,可見在侯府被磋磨的不少,不免對她有幾分憐惜。


    一切確實如顧安然猜測那般,紅袖當時看情況不對,慌張回去跟衛雲嵐稟告。


    “少夫人不聽奴婢勸阻,執意要招惹大公主,還惹哭了大公主,奴婢怕皇後怪罪到娘娘頭上,趁著皇後的人還沒注意到奴婢,就趕緊跑回來了。”


    衛母聞言大怒,“這個蠢貨是長本事了?連大公主也敢惹。”


    反觀衛雲嵐格外淡定。


    “這顧安然如此蠢笨,就怕她給你惹來禍事。”衛母臉色越發難看,都有些後悔答應老夫人帶顧安然進宮。


    “母親不急,你想想皇後要是處置了她也好,不用髒了你的手,就能給阿簡重新娶一門,回頭本宮再跟皇上哭訴,說皇後仗勢欺人,豈不是一石二鳥。”


    “可皇後若沒重罰她,而是輕責.......又或者皇後根本沒有處置她。”


    “母親不必擔心,大公主乃皇後心尖上的,旁人也許惹哭公主還好說,可顧安然好歹是我弟媳,皇後定然會覺得她是故意。”


    “就是她最後什麽也沒做也沒關係,你正好有個由頭回府好好整治一下顧安然,師出有名,誰還會說你半分不是。”


    衛母定神想了想,衛雲嵐言之有理,反正衛雲嵐在宮中本就與皇後關係微妙,雙方也就差撕破那層皮了。


    所以也不在乎得罪不得罪。


    想通這些,她又安心吃了口茶,與衛雲嵐繼續聊起,兩人絲毫也沒打算派個人去未央宮問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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