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不這樣的。


    以前她雖然處處針對我,也就耍耍嘴皮子,或者直接挑釁,使使絆子。從不至於麵上溫溫順順,陰著給你來一刀。


    唉,誰說的清呢。以前,他也不這樣的。


    孟銅錢還在絮絮叨叨,我斜他一眼,「你要幫我報仇?」


    孟銅錢瞬間就慫了:「我幫你……罵她!」


    說著他還真罵罵咧咧開來。一個人罵得無趣,還不盡興,問我:「你不想罵罵她麽?」


    我嚴重鄙夷他這種行為,翻了個身,「阿爹教我,做鬼可以沒文化,最起碼要講文明。」


    孟銅錢不以為然,「她害你受了這麽大苦頭,你說你一時半會仇也報不了,嘴上還不能消消火,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麽!」


    我想起我的靈力被封,往後也真不能附身報仇了。又想起閻恪剛才的嘴臉,我忿忿地磨了磨牙:「詛咒她走路摔個大跤!」


    「你這算什麽詛咒……」孟銅錢話未落音,遠處雲上突然一聲嬌呼。


    孟銅錢伸出大半個頭去,又折回來拉起我,眼睛放亮,指向遠方,「誒誒誒,快看快看,那個什麽丹豬真的摔倒了,摔了個狗吃屎哈哈哈哈……」


    我被孟銅錢拽著,差點把門牙磕在門檻上。


    ————


    夜風和暢,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骨頭仍舊燙得發疼。心髒也隱隱作祟。


    我爬起來,貓腰到了側殿的門口。


    說是側殿,這裏才是閻恪大部分時間呆的地方。


    門關著,我敲門,無人回應。


    門口的仙侍道:「娘娘,殿下不在殿中……」


    下頭的口舌,歷來是跟著主子的口諭走的。


    我慢慢磨,繼續問:「那他上哪兒了?」


    仙侍一副難色,有人從裏頭走了出來。


    思七步履匆匆,看樣子是要出去。見到我,朝我行了個禮,居然坦蕩答了:「殿下去崐山了。」


    我訝然,這麽晚,這麽急,連思七也沒帶?


    「去崐山做什麽?」


    「虯眉道長亡了。」


    第55章 神仙&情敵


    我一時背風,沒聽清楚:「你說誰?」


    思七提了提音量,緩緩道:「娘娘,虯眉道長仙逝了。殿下吩咐,待您醒來,便送您去崐山。」


    我的心裏一空,有點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我動了動牙齒,居然比料想中還要平靜:「怎麽死的?」


    思七道:「思七不知。」


    我怔怔愣愣地,思七又道:「娘娘若是準備好了……」


    「哦……」我呆呆地轉身,思七叫住我,「娘娘,崐山天涼,您可帶上雲紋披肩禦寒……」


    「多謝。」我應下來,無意地問了一句,「你怎的知道我有雲紋披肩?」


    思七居然詫了一下,才回道:「是殿下吩咐的。」


    我未做深想,點點頭進屋收拾東西。


    ————


    因為靈力受封,我步行速度慢的著急。思七的飛行術把我捎帶到半山腰,我便提出讓他先走,我自己走上去。


    一路上,都是白色的係帶,紮在臂上的,係在頭上的。


    崐山依舊草木如新,一派的碧色,還像我偷溜回家那天的樣子。可覆滿青苔的石階,鬼怪神通隻能喘著氣慢慢爬的石階,如今登起來如履平地。


    我知道,師父真的死了。


    他怎麽會突然死了呢?


    我以為他是頂頂厲害的神仙了。他拋卻浮世,超脫於普通人之上,卻又塵心未泯,對古玩收藏癡迷不已。這樣級別的神仙,不當是不死不滅麽?


    他那麽懶,我拜在他的門下,他籠共就教了我一個日月境法,讓我天天纏著閻恪。


    我交了那麽多學費,送了他那麽多字畫,他還什麽都沒正經教我呢,他怎麽能就死了?


    爬上洞府已經是晌午了。


    門口的陣法已經被破開了,裏頭烏泱泱站了一院子的人。門房上、屋頂上、樹上和雲層裏還圍了一堆。


    眾人神色各異,目光不善,幾大長老麵紅耳赤,氣氛顯得劍拔弩張。


    崐山是以我師父虯眉為核心所形成的。換而言之,此地由他翻手為雲覆手做主。


    他雖不主事,以往打理崐山的人員卻都是他親自選的。


    如今他一死,崐山的接管權成了懸而未決的問題。砧板上有塊肉,人人都想得而啖之。


    我站在人群裏,聽他們各個有理地各執一詞,覺得腦袋發脹,轉身出了院子。


    □□是師父練功打坐的地方,但大多時候,他是在這裏刷洗他的古玩。庭外的世界,仿佛與他沒有關係。


    我正出神,突然有人在背後說話: 「宜師妹。」


    來人穿著雪白斬服,髮髻上挽著白綢帶。我想起來,繼我和閻恪走後,三師兄算是師父門下的大弟子了。


    我應了聲,他已經走到我近旁來了。也盯著那塊大石頭。


    「那天,師父還坐在那裏淘洗他的銅器,不肯讓人幫忙。」


    我幾乎能想像他那種嫌棄的神情,仿佛他真的就在眼前似的。我笑:「他就是這樣的老頭子,你要是多手碰了,他還跟你急眼兒呢。」


    三師兄一直沒說話,靜靜地聽我說完,很久才道:「生死有命。」


    他一向惜字如金,我知道他在盡可能安慰我。我沒繃住,緊忙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就是覺得,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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